他素来不喜那等场面因此才借着钓鱼的名头避开来。
若是这小娘子从那楼下走过,保不齐被那个登徒子瞥见调笑,那可如何是好?
是以萧照索性收了鱼钩陪她一起过去。
莺莺也挺高兴,侯府东绕西绕,能有人陪她出去最好。
何况这人还是恩公,稳重道义,屡屡救她于困境中。
春日景致正好,柳叶垂下丝绦,榆树嫩黄枝头初绽,枫叶开出米黄色的小花,垂丝海棠嫣红花瓣随风轻轻飘洒。
萧照看着牡丹花硕大一朵,随手摘了一枝递给莺莺:“看你发间空着,可是掉落了?正好簪这个。”
莺莺摸摸鬓间,这才发现适才不知是更衣还是迷路所致,发间原本簪着的丁香早已不见踪影。
若被苏老夫人发现,只怕要指责她两句。
莺莺感激道了谢,笑着接过牡丹。
只不过萧照毕竟是男子不懂女子发饰,这么大的牡丹簪在发间极其富贵只怕会有些土气。
莺莺不忍拂了恩人好意,便照旧将牡丹簪在发间。
她抬起头来,道叫萧照有了一丝的怔忪。
鸦羽般的乌发间簪着一朵芬馥繁复的牡丹花,临风微微颤抖,与花下小娘子的容貌交相辉映,当得起一句名花倾国。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恍惚,忙转过头去不再多看。
莺莺没察觉萧照的反常,她犹在讲自己的事情:“如今正是芍药牡丹盛开的季节,洛阳来的花农撑着船贩售牡丹,我还打算买些做花盒呢。”
她才不想嫁进这劳什子侯府,专心赚钱才是正经道理。
萧照也听得认真。
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与她指点:“那边舞榭则外高里矮,最适合藏人;这边高楼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莺莺非但不觉好笑,反而听得津津有味。
萧照素来不喜与女子相处,不知为何他忽然多了耐心与人讲这些琐碎事情。
两人并肩同行,穿花拂柳从春日盛景中而过。
高楼上正抱着歌姬解闷的郜英彦忽得一愣,他看着与萧照并行的那个身影,纤细却不瘦弱,窈窕而有风骨,云鬓雾鬟婷婷袅袅。
心脏有个地方似乎跳了一跳:“树林间两人是谁?”
旁边的公子哥何太穗眼力好一点:“男的是萧照,女的嘛……”
他拖长了音调,眨眨眼睛:“看看哪位歌姬不在了便知。”
原来是歌姬吗?
郜英彦收回目光,笑着招呼其余人:“今天大家不醉不归!”
苏环顺利走到沧浪亭下,沧浪亭遍植紫藤,亭外还有一条长长走道,搭满了紫藤藤蔓。
如今孟春已至,紫藤花纷纷绽开,铺满整座沧浪亭及外面的走道,还从屋顶垂下来不少紫藤花,恰如一道浅紫色花帘笼罩下来。
亭中有桌凳,苏环想坐下休息,可又担心折了裙角影响仪态,便忍着疲惫站着,一边装出欣赏鲜花的样子,一边还要用余光扫视周围。
不一会她脖颈就有些酸痛了。
就在她酸痛得都要站不住时,来了一位老妇人,后面还有个仆从。
苏环大喜。
她余光扫见对方靠近,便大声吟诵道:“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1。”
随后感慨:“好美的紫藤!”
那位老妇人没吱声。
苏环心里有些发急,她后退一步,装作才看见这位老夫人一样,主动与她搭讪:“可要我帮您采摘紫藤花?”
谁知那位老夫人不搭话,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开口了,语气不愉:“你这人是哪房的丫鬟,怎的瞧着面生?”
苏环看自己周身,愕然。
她今天要出门是以特意修饰一番自身,将过年时得来舍不得戴的一副金簪插上,又借了娘的金发梳,满头的金光灿灿、全身的齐整衣服,与丫鬟有什么相似么?
见她不答话,那丫鬟越加生气:“莫非是哪房里的小蹄子爬了高枝几天便抖了起来?”
又叱责苏环:“你赶紧退下,莫要污了老夫人的眼。”
苏环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这位姐姐想来是误会了,我是来做客的女眷。”
她却刻意没说自己是苏家的小娘子。
她是来赴宴的客人,态度却不颐指气使,丫鬟对她的敌意登时消散,还认认真真给她赔礼道歉。
苏环摆摆手:“无妨无妨。”
等我坐稳了世子夫人之位再收拾你这个不长眼的玩意儿也不迟。
她笑得越发灿烂,转而问老夫人:“这样好的紫藤不知摘下来做花糕如何,晚辈做的一手好紫藤糕,不如做给夫人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