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修却不着急,只笑:“萧夫人既不喜欢菜式,叫厨房换了就是,何必糟蹋?”
莺莺不理会他,又四处寻找可供砸门的器具,终于寻到了一柄烛台握在了手里,可文编修却淡淡道:“便是我此时打开门请萧夫人出去,萧大人还信吗?”
莺莺忽得醒悟过来。
怪不得文编修一直看着她发疯却不阻止。
他早就谋划好了,将莺莺骗进齐楚阁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家人后来救她出去她也说不清楚。
就算萧照相信她,可这流言纷纷扰扰传出去,街头巷尾议论,谁会信她呢?
莺莺放下了手里的烛台。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下面含蕊和萧老大的声音,应当是他们觉察不对,找到了这里,含蕊正破口大骂下面拦路的小二。
文编修却丝毫不慌:“萧夫人出去也要被休,听说萧夫人父母早逝,娘家待萧夫人并不宽厚,萧夫人便是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
打得好算盘。莺莺若是被休妻回家,苏家老太太和苏家三房说不定会将坏了声名的莺莺视作累赘再次将她赶紧“嫁出去”,而莺莺下次嫁人还能有嫁进萧家这样的好运气吗?
“文某大小是个官员,又与夫人有情在先,说不定苏家还会将你再次拱手送给我呢。”文编修洋洋得意喝茶。这爿计策其实并不需要他奸污莺莺,只要将她关进来便可。
外面含蕊的声音渐渐放大,她似乎是跑上了二楼,声音透着焦急:“九婶婶!九婶婶!”
莺莺激动往前一步,可下一刻立即收了脚步。
之后怎么收场呢?萧大人的性格自然不会责怪她,可左邻右舍的闲话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从伤腿的阴霾中振作起来,再听到别人的风凉话,自责于无法保护家眷。
而自己好容易从苏家那张樊笼里逃脱出来,难道又要回去受一遍苦?
文编修看出了她的犹豫,他嘿嘿一笑,放下茶杯踱步走到莺莺身边,按下她手里的烛台:“萧夫人,如今你便是出去也没人信你清白了,不如老老实实来我家里,总好过跟着那个粗鲁军汉独守空房好。”
他的脸贴近莺莺,莺莺背上汗毛倒立起来,本能作呕。
电石火光之际她忽然想通了,怕什么?她大大方方与萧大人和离,他那么通情达理一定会自己想通,至时她可先将花满蹊的生意放到萧家,而后再想法子从苏家脱身。
她脱身了一次,难道不能再脱身第二次吗?
文编修得意起来,他这法子还是从市井腌臜地方打听来的。这等贼人用这样的法子诱骗然软弱的良家妇人,那些妇人夫君好面子,娘家都是势利眼不可靠,于是便只得含泪从了贼人。如今看来果然有效。
光线下莺莺的脸蛋雪白里透着绯红,像是枝头熟透的仙桃,水汪汪蜜沉沉,叫人想咬一口。
文编修伸出手去欲摸莺莺脸蛋。
却被莺莺狠狠举起烛台砸了下去——
“啊!”文编修不提防手背被砸了一记,狠狠吃痛起来,手背上的筋骨都被砸麻了,疼得他嗷嗷叫。
而后怒火腾腾,顾不得什么体面,就要上前去捉住莺莺的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
莺莺早就灵活躲开了他,可是对方毕竟是个男子,天然体型有悬殊,很快便将她堵在了墙角。
莺莺将放花的高几挡在自己前面,文编修狞笑着伸出手去,莺莺一时发急,她适才折腾了一番已经没什么气力了——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三娘子!”
是萧大人!
莺莺一时之间精神为之一振,是萧大人!他真的来了!
“萧大人!”莺莺像是忽然被注入了巨大力气,大喊起来,“萧大人,我在这里!”
文编修被外面的呼喊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莺莺趁着这空挡,举起烛台再次狠狠砸了过去。
那一下使出了她几乎全身的力气,文编修被忽然起来的蛮力敲击痛得站不起来,脑壳似乎破了个洞,粘稠的红色液体不住往外涌,他抹了一点放在眼前一看:是血,是血 !
文编修捂着脑壳叫得鬼哭狼嚎,莺莺趁机从他身边钻了出去。
门扇也剧烈煽起来,有人在砸门。
莺莺喜出望外,也拿着烛台往门扇旁边奔去。
“哐当”一声,一伙部曲将门砸开。
“三娘子!”
莺莺抬起头循声寻找,果然是萧照,他坐在轮椅上,正抬起目光焦急搜寻,眼神似淬了雪霜的刀刃一样,冷厉寒凉。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潮水般褪去锐利,只剩下关切:“三娘子!”
莺莺鼻子一酸,适才的委屈像是此时才要被发泄出来,她不顾一切扑过去,将萧照的轮椅撞得外后退了几步。而后顺顺当当膝盖前倾扑在了轮椅侧面,攥住了萧照的手:“萧大人!”
随后眼中的泪珠不住从眼里流了出来。
萧照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任由她握着。他上下打量莺莺周身,看她毫发无伤后才放下心来,而后抽回了自己的手:“莺莺,你先下楼。”
随后示意萧大哥接住她,自己则扶着轮椅上前。
莺莺被于氏和绿儿两人扶着往楼下走,她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腿居然是软的,不知是刚才太过激动也不知是刚才太过用力耗费尽了力气,此时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手和脚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容易走下了台阶,忽然听到后面一声惊呼。
而后便是什么溅到窗纸上的声音,莺莺想回头,于氏哄她:“走吧,走吧,赶紧家去洗沐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