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乐安知道,井以看向自己的目光干净赤诚,她是真的把自己看作朋友和亲人,凌乐安勾唇自嘲地笑了一下……只是她越是如此,对比之下,就越显得自己的心思卑劣无耻。
只一会儿就好,就这片刻……凌乐安看不到自己眉宇间的痛苦和挣扎,他对自己说,他只最后贪恋片刻,从此以后就放开手。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越过家人这道线了。
半个小时以后,公交车到站,凌乐安和井以从车上走下来,他们的手依旧牵着,凌乐安替井以挡着路上的风。
在他们走后,小声的议论声又响起来:“你看,我就说他们俩是道士吧,和尚哪有结婚的?他们俩还牵着手呢……挺般配的。”
另一边徐良科和邱炬快要到家,经过菜市场的时候徐良科却突然停住了。邱炬还急着回去看井以,所以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他怎么了。
他沿着徐良科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是一个鱼摊,邱炬嘴角抽了抽,问:“你不会是打算这时候去买鱼吧,小科?”
徐良科车头一转,奔着鱼摊过去,坚定地说:“钓鱼佬永不空军!”
邱炬气得站起来锤他,大喊:“他们俩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还买什么鱼啊?!”
徐良科不屈不挠地奔着鱼摊过去,“我们速战速决!”
凌乐安和井以从下车的地点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井婆婆家楼下,太阳下山以后,空气变得湿冷,井以沾到水的头发都硬邦邦的了。井婆婆正和李爷爷在楼下小公园喝茶,他们俩这副打扮把井婆婆和李爷爷都吓了一跳。
在得知他们两个是落水了以后,井婆婆急得不行,看着一个劲儿淌鼻涕的井以,心疼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井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以后,赶忙去厨房里给他们熬姜汤,又拜托李爷爷从卧室里拿出来两床被子,给两个孩子围上。
李爷爷在旁边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去冰上玩呢?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太危险了!”
凌乐安点头,老老实实挨训。
喝完姜汤以后,井婆婆又赶两个孩子去冲澡,井以在自己房间冲完澡,就缩进自己被子里睡着了。
徐良科和邱炬也姗姗来迟,到了井家,徐良科手里还提着一只和他小臂一样长短的鱼。
晚上,井婆婆果然做了鱼汤,井以睡醒了一觉,虽然还是像刚刚一样有些感冒,但是总算是不流鼻涕了,而且精神也比刚刚好很多,她喝了一小碗鱼汤以后看着满满一盆的鱼肉,迟疑地说:“这是小科钓上来的鱼吗?”
邱炬在旁边幽幽地说:“是啊,一米五深的小水塘里钓上来一条三十多厘米的大鲫鱼,搁菜市场还能卖几十块钱呢……”
凌乐安洗了个澡重新穿上自己衣服以后就完全恢复了,仿佛没有掉进过冰湖里一样。
看得井以很是羡慕。她吃过晚饭以后又吃了感冒药,然后就重新回自己屋子里盖上被子睡觉,甚至不到八点她就重新睡着了。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睡了一个晚上,井以不仅没有恢复过来,反而发起高烧了。
半夜的时候井婆婆起夜,顺便去井以房间里看了一眼井以有没有蹬被子,结果一摸她的额头,就发现井以烫得吓人。
第三十二章
井以从床上支起身来, 窗帘拉得很紧,整个房间有些昏暗,她睡得有点分不清时间, 总觉得像是已经下午了, 但是拿出手机一看, 才上午九点。
昨天晚上已经被阿婆叫醒喝过一次药, 早晨又喝过一次,井以觉得自己好像好一些了,但是意识依旧有些模糊, 她躺回床上, 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与此同时,外面客厅里老老实实坐着徐良科和邱炬, 阎斯年打视频电话过来了, 眼见井以落水发烧的事瞒不住,两个人只能如实坦白了。阎斯年隔着屏幕念叨他们,他一边唠叨一边头疼地按着眉心, 说:“我走之前你们还说会照顾好阿以, 说好了别下水……”
徐良科这时候被愧疚和担心压得直不起腰,一反常态地没有回嘴,没了往常那股拽里拽气, 桀骜不驯的样子,反而像个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听阎斯年唠叨。
凌乐安在厨房里跟着井婆婆学做饭,顺便打打下手,他对金融市场上的所有事都能信手拈来, 在厨房里反而变得束手束脚。井婆婆看着他笨拙地给土豆削皮, 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
凌乐安想帮忙给井以做点东西, 他回想着邱炬说过的井以的做饭水平, 觉得学习做饭这件事有必要赶紧提上日程。
井婆婆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而且难得有机会跟这个十多年不曾见过的孩子相处,她温声指导着凌乐安一点点学习做饭,这边气氛一片和谐,另一边的阎斯年总算也说累了,他拿起自己身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问徐良科和邱炬:“阿以现在醒了吗,人怎么样了?”
徐良科和邱炬于是拿着手机走到井以房间门口,邱炬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打开门看了一眼,看到井以醒着,他小声问了一句:“阿以,我们可以进来吗?”
井以听到他的声音,于是又支起身来,带着不太清醒的笑对两人点头。
徐良科和邱炬于是走进来,他俩把手机递给井以,然后抱着腿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听她和阎哥聊天。
井以漆黑的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因为发烧身上出了很多汗,前面的头发软塌塌地黏在脸上。
井以脸上还带着病后的倦怠,却咧嘴笑着跟阎斯年打招呼,看得阎斯年更心疼了。
阎斯年说了几句以后就不忍心打扰她休息了,跟井以再三说了好好休息以后主动挂了电话。
井以拍拍床沿,示意徐良科和邱炬别坐在地上。他俩没动,徐良科沉默片刻,手肘顶在床沿上,单手撑着脸,从下往上望着她,笑问:“阿以,你和凌乐安认识了多久了。”
井以小声地跟他们俩商量:“一直叫他的名字会不会太生疏了?我们就叫他小安吧。”
“认识了……”井以想了想,“有四五个月了吧。”
徐良科注视着她的眼睛,心想只是四个月而已,凌乐安对井以而言就已经重要到……她会不顾一切跳下水去救他了。
徐良科心情有点复杂,又笑着问:“小安对你来说已经这么重要了吗?”
井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吸了下鼻子,认真思考起来:“有吗?好像有一些……对我来说,他和你们一样,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很重要了。”
她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说:“但是对于小安,我总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一份责任……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因为以前没有遇到过他这样的人吧。”
命运交换,人生被紧紧缠绕在一起,这种事确实很难有第二件了。
井以的视线垂下去,笑了笑,说:“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和你一起长大的人,跟你们认识的人,应该是凌乐安吧。”
“其实在这几天里,他也很喜欢这种生活……不是吗?我这样算不算偷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朋友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阿以?”邱炬急切地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