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区内,一众人都瞧出项家气氛暗涌,也清楚项行昭的病情状似好转,实际上根本回天乏术。
沈若臻抱着双臂未动,完全的防御姿势,他不止一次见识过项家的风波,但第一次凑齐了这么多人。
退休的公司元老对项行昭感情深厚,其余的董事和高层还在位,对项行昭的敬重是真,但每个人各有阵营。
大家都明白,哪怕项行昭完全康复,他的年纪和精力也无法胜任项樾董事长的位置。
病房的门开了,项明章走出来,所有人围拢上去:“项先生,项董怎么样?”
“睡下了。”项明章道,“病了两年多,变好变坏都不是能简单解释的,医生会尽力,我们家属会认真配合。”
他这么讲,大家心里就有了数,纷纷安慰道:“项先生和项董感情最深,要保重自己。”
项明章话里藏锋:“谢谢,我会的。各位在公司辛苦,还要忧心我们的家事,让我很愧疚。”
董事们讪然,今晚一股脑赶来做了见证人,项明章虽然答应了要求,但化被动为主动,绝不是被拿捏的一方。
沈若臻松开两条手臂,西装驳领压出一道褶皱,他按了按,项明章以为他胸口不舒服,立刻走过来:“是不是累了?”
当着这么多人,沈若臻操着下属的语气:“我没事,项先生。”
项明章却不自觉:“要不先去车上休息一会儿,饿不饿?医院有餐厅,我叫人去给你买点吃的?”
沈若臻道:“……不用,我等你。”
伦叔等人都是支持项明章的,关系也亲近,玩笑地说:“楚先生受连累被绑架,还和明章一条心啊。”
项明章道:“刚才有句话很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我的福气。”
方伯伯问:“要是别人出这事估计吓得辞职了,楚先生不害怕?”
除了项明章的派系,其他一些人都在斟酌局势,沈若臻借机替项明章表明态度,笑答道:“有句诗我特别喜欢,无限风光在险峰。一时乱云飞渡,没什么可怕的。”
把医院的事情安排好,项明章和沈若臻离开医院时很晚了。
司机发动引擎,问:“项先生,回哪里?”
项明章偏头说:“去我公寓吧。”
今晚发生的事情多,沈若臻觉得项明章需要人陪,或者还有事商量,答应道:“好。”
司机送他们到波曼嘉大厦门口,沈若臻有些日子没来了,到四十楼,用项明章给他的房卡开了门。
玄关的花瓶没插鲜花,换成了一束翠绿的柚子叶,公寓管家听说项明章发生事故,为他辟邪保平安的。
沈若臻道:“只会说我封建,这种迷信行为你怎么不抵制?”
项明章利落地脱外套:“我不敢了,你中枪以后我就更新了一下世界观,我现在信佛、信前世今生、信死后有天堂地狱。”
沈若臻说不准这更新是升级还是倒退,问:“还有吗?”
项明章说:“还有我妈那尊观音像,等她想开了不要了,我打算接手,就摆在柜子上怎么样?”
沈若臻不信项明章的鬼话,换了拖鞋去浴室,快十点钟了,受伤以来每天这个时间他已经上床休息了。
项明章尾随进来,给浴缸放热水,说:“你泡一泡,我等会儿叫晚餐。”
沈若臻道:“睡衣。”
项明章管家似的,刻意拖长了音:“沈少爷稍等,我去给你拿。”
沈若臻脱掉衣服,等项明章走了在背后挑刺,少爷是不会等人的。他坐进浴缸里,一双修长的腿并拢微曲,热水漫过胸膛上的疤。
项明章拿了睡衣过来,又按了满掌浴液,他探手碰水搅起绵密的泡沫,然后撩着水珠抹到沈若臻的肩上。
手机响,助理发来消息,一切安置妥善。
沈若臻说:“项行昭的样子感觉不太好。”
项明章道:“底子糟透了,撑不了多久,毕竟八十多岁的人了。”
沈若臻抬起头:“你真的答应项珑回来?”
“是时候了。”项明章说过,项珑还有用处。
沈若臻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满是陌生,现在拼凑出了一张朦胧的剪影,与真身只隔着一层即将戳破的薄纸。
项明章拿毛巾擦干手,说:“不讲那些人了,我叫餐厅送晚饭,你想吃什么?”
沈若臻道:“都好。”
项明章无语地刮了下眉峰,动物的内脏和头脚都不吃,面点太劲道的不喜欢,浓油赤酱腻得慌,辣不行,酸不好。
总之沈若臻的胃口一般,胜在修养极佳,不管喜不喜欢都不会说出口扫人兴致。
沈若臻不知道项明章腹诽了一大串,泡完澡,刚好晚餐送来。
两个人在客厅吃东西,吃完留了一盏沙发旁的落地灯,上次沈若臻嫌喜剧片不好笑,这次项明章找了一部悲剧电影。
倒好热水和保健药,项明章说:“过一会儿记得吃,我去洗澡。”
沈若臻盖着毯子陷在沙发上看电影,他的身体刚恢复,不如以前能熬了,夜一深就觉得困倦。
洗完,项明章擦着头发回客厅,见沈若臻迷迷糊糊地犯困,怕睡着,抬手用玛瑙戒指敲在额头。
他走近蹲在沈若臻面前,说:“为什么硬撑,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