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林在御花园和凤仪宫之间,离云华宫的路途十分遥远。
选侍的位份只能步行,估摸着从筠雾馆走到,再稍作收拾,春日宴正到热闹的时候。
按着宓妃的传信,陛下晌午从春日宴回太极殿,定然会经过梨林,她此时去蹲守,十有八九能等到人。
她今日穿的宫裙与上次的同样都是水绿色,为的就是让陛下想起一个月前他们相遇时的场景,却比上回还有几分巧心思在。
春色妍丽,百花绚烂。
宫内处处都是繁花锦簇的模样。
水绿色大袖衫,淡紫绣花抹胸。随着她走路姿态,广袖轻薄灵动。尤其今日妆容,是花了鱼滢好一番心思的。
选侍位份低微,用不上什么好的胭脂水粉。
鱼滢给苏皎皎用的都是自己采摘研磨的胭脂。不浓不淡,樱唇轻点,虽不妍媚,却多几分天然去雕饰的柔弱清丽,让人见之生怜。
带着鱼滢鱼霭出门的时候,刚走到云华宫门口,正瞧见听春指挥着一个宫女将水倒进门前的桂花树底下,细眉紧拧,厉声呵斥:“还不麻利点!真是晦气!”
苏皎皎往她那看了一眼,瑟缩着不敢上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春风一吹,她发丝被吹的凌乱,平白透出些娇怜的媚态。
听春看着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苏选侍瞧着是个胆小怕事的模样,谁知转头就攀上了宓妃的高枝,把江才人找了个由头打了一顿。
打了便算了,可主子心里有火自然会朝着奴才们撒,寒香殿里的宫人这两日叫苦不迭,连听春都挨了江才人好几耳光!
今日春日宴听春自然是知道的,可春日宴只允许选侍以上的正经小主前去,她打扮得这么妥帖做什么?等着上哪儿偶遇,勾搭陛下吗?!
听春盯着苏皎皎冷笑一声,没半点要上前行礼的意思。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柔弱老实,结果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盼着攀高枝的蠢蛋!投靠了宓妃又能如何?还不是给人当棋子!单凭那一张脸就敢去媚宠,指不定是怎么死的!
听春将手帕一甩,恨恨地进了宫门。
鱼霭瞧着她那猖狂性子,溜圆的杏眼带上一丝火气:“猖狂什么,分明是个奴才,竟也敢对小主无礼!”
苏皎皎脸上的柔弱模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冷冷看了寒香殿一眼,平静地提裙出了门。
她嗓音分明柔婉动听,说出去的话却如同割喉毒药:“急什么?这三年来她江忆梅克扣的,欺辱的,来日我都要她们一并奉还。”
咱们等着瞧。
沈淮慵懒地坐在龙辇之上,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原本是下了朝就该去的。但这一阵政务烦心,什么如斯美人也不大勾得起他兴趣,若非皇后三催四请,他都懒得出太极殿。
案上折子堆得如小山一般大小,还是得他一个人一本一本批下来,不得延误,才做得好一位明君。
蔡山看着沈淮明显兴致缺缺,心思还在政务上,委婉劝着:“陛下,政务再繁忙,您也得注意身子。春日天燥易上火,闷在太极殿也不是个法子,正巧皇后娘娘费心思办了春日宴,虽说是赏春,到底还是为了您着想。今日宫里的娘娘们都在一处,您也好解个闷儿不是?”
沈淮掀起眼皮子瞧他一眼,似笑非笑的:“你倒是想的周全。”虽明面上没承蔡山的情,但到底是也宽了心,暂时将烦心事压了下去。
宫里进了新人,总是比以前多了些趣味。
各人容貌脾性皆不同,他常常新鲜着,进了后宫的确能将朝堂上的烦闷心绪宽慰几分。
尤其是妙御女。
总会要他想起瀛洲岛上的那抹水绿色身影。
其实她和他心中的勾勒的影子并不完全相像,顶多眉眼间的神韵,与他想象中有个三分神似。
可她知趣可爱,仅这三分神似也足以让他宠上好一阵子。
越过宫门,一拐角,便到了梨林。
宫内的梨花正是盛放的时候,梨花幽香淡淡飘来。沈淮从树下经过,如雪般的花瓣吹落到他手边。
沈淮捏起一朵梨花碾碎在指间,洇出极浅的汁液。他眉眼微垂,忽而想起那方手帕还鬼使神差般的被他随身携带着,不自觉扯出个极淡的笑来。
“小主,您瞧这支好吗?”
不远处传来细不可闻的说话声,在这枝叶沙沙作响的梨林中格外不明显。
但沈淮耳力敏于常人,听得十分清晰。
他淡淡掀眸看过去,下巴微抬,示意龙辇往前走。
蔡山瞧着陛下的样子是不想声张,便甩了把拂尘,示意众人低声,一众人悄无声息地深入到梨林中去。
看到眼前的一幕,沈淮的呼吸一顿。
第8章 登龙辇
媚色无边
光灿烂,日光旖旎。
一名女子语笑盈盈,从落满花瓣的漫漫梨花下过,微风带起她的乌发和薄袖,倾城绝色。
沈淮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在瀛洲岛见过的梨花仙子,容貌身段,与他想象中竟一般无二。
尤其那双惹人情动的美人目,阳光下分明无比的清澈干净,却又无端带着媚意,叫他瞬间喉头发紧。
沈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一会儿才收,食指敲了几下扶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