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夭细皮嫩肉的,比力气自然不可能越过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喊着:“不要!放开我!”
绿夭之所以狂悖没规矩,无非就是仗着毓贵嫔的身份才敢这样肆意妄为,她以为毓贵嫔入宫便是主位,家世高,又和陛下关系匪浅便能在这后宫作威作福,实在是痴人说梦。
皇室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凭绿夭今日所做所说,她区区一个奴婢,不死都是天家仁慈。
宫中狗眼看人低的事不在少数,不得宠的妃嫔被缩减用度贴补给主位娘娘也是常有的事,这宫中本就是弱肉强食,没有恩宠没有地位,便只能任人欺凌。
若绿夭今日只是强要了那两只秋蟹,以苏皎皎如今不愿强出风头韬光养晦的策略,她也不会说什么,吃个哑巴亏便是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掌掴鱼滢。
鱼滢鱼霭在苏皎皎心中分量极重,被她视为亲人,平素是她连稍重些的话都不忍心说的人,如今却要在一个愚蠢的奴婢手里受委屈,这叫她如何能忍!
绿夭做事猖狂,闹得尚食局人尽皆知,便是她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逃罪名。苏皎皎心中冰冷,她倒想看看,毓贵嫔能为了这一个宫女做到什么地步!
六局二十四司离永安宫最近,再其次便是凤仪宫。
苏皎皎一行闹得颇为惹眼,加之绿夭初入宫,被两个太监押着,不少宫人往这边看过来。
若是想去凤仪宫,永安宫的人必然会先发现绿夭被她扣下,身为绿夭的主子,毓贵嫔不可能不出面。
皇后做事谨慎小心,八面玲珑,也许还会因为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可宓贤妃却一定不会对毓贵嫔法外开恩。
苏皎皎就是要闹得阖宫皆知,再摆足了委屈求全的姿态,好叫后宫诸人都知道,毓贵嫔是个怎样恃宠而骄不好相与的人物。
连区区一个奴婢都敢仗着毓贵嫔的身份耀武扬威,还欺负到披香殿的头上,那她就好好让毓贵嫔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绿夭知道,这就是她苏皎皎报复的方式。
越是靠近永安宫,绿夭的叫喊声就越大,她拼命挣扎着,在永安宫的门前大喊着:“娘娘救命!娘娘救救绿夭——!来人呐!快去告诉娘娘!”
永安宫门前值守的宫女原本只听到外面嘈杂,谁知定睛一看竟是绿夭被人摁着,赶紧派一人进殿去禀明毓贵嫔。
苏皎皎远远眺过去一眼,见门口两个当值的宫女只剩下一个,就知道是去通信报信了,她特意放慢了些步子,好叫毓贵嫔一出门刚好撞见她。
她侧目看了眼凌霄,低声说:“皇后若是得知怕是很快会来,你现在跑快去通知宓贤妃,就说毓贵嫔的宫女犯了事闹得满城风雨,等宓贤妃来了,皇后便不会再趟这浑水了。”
凌霄点点头,从一侧悄悄落了队,走另一条小道去了长乐宫。
苏皎皎不疾不徐地走到永安宫门前的时候,恰好看到毓贵嫔轻抚云鬓,前呼后拥地走出来。她神色清冷漫懒,像是刚刚小睡起床,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不悦:“绿夭呢?”
被小松子和小卓子摁着的绿夭突然使力挣脱了出去,跪在毓贵嫔身前哭喊着:“娘娘救命,怜贵仪说奴婢犯了错,要送奴婢去见皇后娘娘定奴婢的罪……娘娘明鉴,奴婢没有!”
毓贵嫔黛眉一拧,淡声问:“犯错?你方才不是带人去取午膳了?”
她眸光一转,这才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苏皎皎。
苏皎皎向她规矩地屈膝行礼,姿态弱柳扶风,眉眼我见犹怜,看得毓贵嫔心口微沉:“妾给毓贵嫔娘娘请安。”
毓贵嫔入宫前便见过宫中妃嫔的画像,自分辨的出这是原先得宠的怜贵仪,她的美丽比画像上还要惊人,连一向自负貌美的毓贵嫔,都比之稍逊二分。
她多看了两眼苏皎皎,嗓音没什么波澜:“绿夭是犯了什么事,能叫怜贵仪动这么大肝火,一定要越过本宫押着她去见皇后?”
“本宫的人若犯了事,自有本宫来训诫宫人,就不劳烦怜贵仪了。”
苏皎皎柔声说着:“您的宫女绿夭口口声声说是您的贴身侍女,仗着您的信任藐视宫规,以下犯上,早已超出了训诫的范畴。宫女有错,应一力承担,受责悔改,不然也只会牵连主子。妾被冒犯了不打紧,被说成是不自知也不打紧,可皇家尊严在上,若任由区区一个奴婢践踏,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责难妾不失礼数。”
她言辞恳切说得极为在理,又将自己受的委屈草草带过,特意点明皇家尊严和宫规这两点,为的就是将话堵死,逼迫毓贵嫔交出绿夭。
可苏皎皎毕竟是个位份比她低的贵仪,就算说得再对,也难免会让毓贵嫔认为自己的威仪被人质疑而心生不满,从而和苏皎皎争执起来。
苏皎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果然,毓贵嫔闻言蹙了眉头,声音也冷了几分:“怜贵仪的意思是本宫的话也做不得数了,一定要交给皇后娘娘处理?本宫是陛下亲册的贵嫔,掌永安宫,有处置宫人和施以轻刑的权利,难不成这后宫还是你说了算不成?”
闻言,苏皎皎嗓音愈发轻柔了些,低头说着:“妾不敢这么想。”
“只是您身为绿夭的主子,难免偏袒,此事若要公平,还是得请皇后娘娘做主最为妥当。”
见苏皎皎得理不饶人,毓贵嫔的脸色越发难看。她刚想说话,熟料远处遥遥传来一道人声,妩媚明艳,却又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毓贵嫔偏头看过去,是宓贤妃的步辇。
她穿着一件绛紫色宫裙,正坐在步辇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逆着光的角度,她锦缎华贵似有浮光,金钗步摇微摇,明艳不可方物。
宓贤妃怎么会来?
毓贵嫔面色骤冷,退一步向宓贤妃行了礼:“臣妾给贤妃娘娘请安。”
苏皎皎紧跟在后,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宓贤妃,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却仍规规矩矩地向她行了礼。
“都起来吧。”宓贤妃的步辇缓缓落地,她被虞灵扶着起了身,娇俏的下巴微扬,打量着永安宫的门匾,笑了声:“毓贵嫔的永安宫当真气派,本宫怎么瞧着,比长乐宫还华丽些。”
她回头看了眼毓贵嫔,极淡地笑了声:“是不是?”
毓贵嫔掀眸淡淡瞧她一眼,说着:“后宫主殿皆宽敞华丽,各有千秋,臣妾不过是初入宫才得了陛下几分照拂,怎能和贤妃娘娘相较。”
宓贤妃得宠又跋扈,且现在失子不久,正是陛下最怜惜也最纵容的时候。
毓贵嫔虽看不上后宫这些争风吃醋的女人,觉得她们都是群可怜的庸脂俗粉,却也知道后宫等级森严,并非事事都能依着她的性子来。
她入宫招摇,又和陛下有旧,本就是这些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她做错事和陛下离了心。
而今不过刚入宫一天就被人抓住了错处,就算她再懒得同这些人周旋,一心想护着绿夭,也不能在陛下表哥那里留下话柄。
何况……昨夜陛下寻了醉酒的借口离开,并未让她侍寝,她至今仍不明白是为何。
也许是因为太久不见,也或许是因为陛下还不适应她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