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到这,苏皎皎犹豫说着:“依妾愚见,怕是家人受制,不得已为之。”
宓贤妃方才被接二连三的背叛气昏了头,一心只想要墨灵说出幕后主使,倒是忽视了苏皎皎所说的这一层。
殷氏管制下人一向严苛,尤其是贴身侍奉的婢女,更是看管得极为严厉,一家子都在殷氏眼皮子底下生活。
便是如此,墨灵又怎么会因为家人而背叛于她?
宓贤妃看向墨灵,冷笑道:“本宫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背叛了本宫,也不管你是收了好处,本宫只告诉你一句话。若你死不开口,本宫便叫殷氏杀你全家,若你说出幕后指使,本宫倒能看在你侍奉多年的份上,放过你的家人。”
听到家人的名字,墨灵才突然怔住,模糊地眼前隐约看到宓贤妃的轮廓,充血的眼眶里忽而流下两行血泪。
她猛地挣扎起来,抓着宓贤妃的脚腕:“娘娘,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求您放过奴婢的家人!”
墨灵泣血成泪,哀求着:“她早暗中控制了奴婢的全家,还说只要奴婢敢说一个字,她必定会知道,届时宫外的探子便会杀奴婢全家来灭口,求求您饶奴婢一命,求求您!奴婢不敢说,奴婢不敢说……!”
苏皎皎若有所思地看着墨灵的模样,柔柔开口道:“娘娘,若真如墨灵所说,背后之人已经控制了她全家,只要墨灵说出一个字,全家不留活口的话,那您便是再拿墨灵的全家做要挟也无济于事了。”
“眼下的情况,墨灵若说了,背后之人早晚能察觉出端倪。若是咬死不说,您便是杀了她全家,也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不论说与不说,全家人的性命都是护不住的,既然敢背叛您,那墨灵定是将全家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又畏惧于幕后之人多过您,既如此,她一定会选择保护一大家人。眼下的局面已被堵死,倒不如——”
她说了一半不曾说下去,小心地看了眼宓贤妃的脸色,没再开口。
宓贤妃皱眉扬声:“不如什么?”
苏皎皎并未作答,反而走到墨灵身前,用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擦了擦,用惋惜的语气,柔柔说道:“你原本是宓贤妃的贴身侍女,跟在娘娘身边,是比许多低位主子还要让人高看两分的人。出了事,本该和娘娘商量才是,怎么擅作主张做错了事呢?若你能迷途知返,从现在开始和娘娘站统一战线,想来娘娘定能救你家人于水火之中。”
说完,苏皎皎转身说着:“若是娘娘再给墨灵一次迷途知返的机会,稳住她身后的那人,再叫殷氏中人将墨灵的家人救至安全的位置,墨灵自然愿意和您一心,说出幕后指使。”
她回眸看向跪地的墨灵:“墨灵,这可是唯一能保全你家人的办法,你可愿意?”
墨灵万万没想到这事情还能有转机,当下便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喊道:“只要娘娘能救出奴婢的家人,奴婢卑贱之躯万死不辞!”
苏皎皎看墨灵也不是蠢笨之人,有些欣慰地说着:“若墨灵肯将心思收回到娘娘身边,娘娘不仅知道了幕后指使,更是能利用墨灵的身份,反将一军。”
她轻声说着:“岂不是——一举两得。”
宓贤妃盯着苏皎皎看了半晌,才用一种颇为陌生的眼神看向她,冷声道:“本宫从前只知你柔弱怯软,极好拿捏,倒从未发现你还是如此聪慧之人。”
苏皎皎低头拜下去,眼神很是慌乱,不敢同她对视,躲闪道:“妾生性怯弱,却不算太蠢笨。在宫里生活几年,又得娘娘照拂,不敢不费心为您思量。”
“妾若一味只求您庇佑,妾也会于心不安,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用。您急火攻心想不到的,妾反而能冷静下来为您思量。哪怕能帮上娘娘一丝一毫,那便是妾莫大的福分了。”
经过今日一事,宓贤妃对谁都多了分疑心,冷声说着:“本宫如今谁都不信!”
苏皎皎委屈道:“妾本想帮娘娘出主意,不曾想惹了娘娘的不快。若是娘娘对妾不满,娘娘要打要罚,妾绝无二言。只是您如今如海上扁舟,脚下是汪洋大海,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泪簌簌而落:“您帮了妾身许多,在妾心里,更像是妾身的姐姐一般,虽严厉,却对妾多有照顾。今日之事妾本可以置身事外,都是因为想要报答您的拳拳之恩才斗胆开口……”
苏皎皎的眼神极为真诚,委屈的眼眶发红,眼泪亦如滚珠一般。宓贤妃看着她的表情,恍然又想起那日她带病在寒风中请禅师为她加盖佛印,只为了给她腹中的孩儿求一个好的往生,不禁心中一软,在信任和怀疑中剧烈地挣扎起来。
盯着苏皎皎看了许久,宓贤妃才冷声说着:“你若跟在本宫身边,若能忠心,本宫定不会弃你于不顾。可若你也如同他们一般背叛本宫,剜心刺骨的滋味,你也该尝尝。”
苏皎皎跪地伏身,颤声道:“妾身定追随娘娘,绝无二心。”
听到了她的誓言,宓贤妃心中紧绷的弦才忽而松弛了些。
她低头冷冷地睨着墨灵,须臾,方开口道:“墨灵,只要你能保证对本宫忠心,本宫自会书信一封去求祖父,叫他派人救你全家。”
说罢,她掀眸看向殿内诸人,目光寒凉如刀:“去告诉绛云殿上下,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说一个字,若是被本宫知道有谁吃里扒外将今天的事说出去,赏加官进爵,牵连一族。”
听到加官进爵四个字,殿内的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躬身跪地说着:“奴才不敢!”
“将本宫的话带过去,退下。”
待殿中人走得只剩下宓贤妃,苏皎皎,虞灵和墨灵四人的时候,宓贤妃才绕着墨灵转了半圈,站在她背后冷声问:“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
当有人在背后时,那种无法判断表情和声音的恐惧感会更上一层楼,墨灵的想起那人,被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吓得发颤,说着:“是王淑妃……是王淑妃……”
宓贤妃眼中闪过讽刺,说着:“王淑妃这个贱人使计害本宫小产,又因本宫小产而失去协理六宫之权,前阵子惹了陛下不快,连带着大皇子都被厌恶。她在本宫这满盘皆输,如今当真是忍不住了。”
她瞧了眼苏皎皎的方向,又问着:“林太医可也投奔了王淑妃?”
墨灵急急摇头,说着:“王淑妃只亲自见过奴婢一回,其余每回都是一个带着兜帽的宫女来的,她只交代奴婢下毒,别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苏皎皎适时说着:”墨灵既已说出是王淑妃指使,没道理不说别的,想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林太医的事。”
说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垂泪伤感道:“王淑妃当初使计引妾前去亭中见您,想离间妾和娘娘的关系,又利用娘娘在乎陛下的心情害您流产,当真是恶毒之极,您都已经失了孩子,她却还不肯放过,非要至您于死地才觉得畅快。”
宓贤妃冷嗤了声:“她想杀我,也不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本宫又岂是人人拿捏的软柿子!”
“虞灵,去叫柳太医来,为墨灵检查伤口,免得被人发现了端倪。”
虞灵看着墨灵的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低下头掉了两滴泪才说:“奴婢这就去。”
待处理了后头的事,宓贤妃站在大敞的殿门前看向眼前的瓢泼大雨,眸光极冷。
绛云殿内寂静了好一会儿,只听得到哗哗的雨声,苏皎皎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用袖子沾了泪水,说着:“娘娘,还有一事,妾一直觉得不对劲。”
宓贤妃的气息难得的沉,她未曾回头,只问着:“何事。”
苏皎皎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着:“自您有孕起,便时常动胎气,后期更是常常胎象不稳。妾未曾有孕,却也觉得太怪了些,您一向身子康健,就算是孕中反应大,也不该是这样的情况。”
“何况当初一直是林太医为您安胎,如今既然知道了林太医已经心怀异心,保不齐当初便是林太医知情不报,故意利用您的信任……谋害您腹中的皇嗣。”
她看宓贤妃脸色倏地一沉,又添上一句:“却不知这林太医,究竟是不是王淑妃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