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宓贤妃的语气顿了顿,说道:“但方才皇后娘娘叫掖庭的选侍们前来献舞,倒是也点醒了臣妾。宫中高位妃嫔原本就少,如今王淑妃照顾大皇子,敏才人又……高位和中间的妃嫔太少,选侍们和低位的妃嫔却实在多了些,如此头轻脚重,底下的姐妹们日夜期盼皇恩,难免心生怨气。”
“皇后娘娘有心给选侍机会,臣妾却也想替宫中的诸位姐妹们都求一求恩典。”
宓贤妃起身后屈膝道:“如今是天元四年,宫中也许久没有什么喜事了。陛下不若大封后宫,一来叫诸位诸位姐妹同享天家恩泽,二来也可冲喜,保朱宝林腹中皇嗣平安降生。”
她低头,强掐出了颤抖的声线:“臣妾失去过孩子,却也算半个母亲,实在是希望朱宝林的孩子能够顺顺利利地生产下来,给陛下再添一子。”
宓贤妃这话有理有据,字字不为自己考虑,又事关皇嗣,难得的体贴宽宏。她越是不作不闹,沈淮便越是心中愧疚,他亲自将她扶起,沉声说着:“你心怀后宫诸人,朕心甚慰。”
待她起身坐回原位,沈淮方敲了两下扶手,温声道:“大封后宫一事牵连之人甚多,朕还需逐个思量。你近日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多有操劳,等过两日你母亲进宫时,便让她多住上几日再回去。”
听到最后两句话,宓贤妃顿时惊喜不已,眼中泛起了泪花。她急急忙忙谢了恩,这才如释重负地坐在了位置上。
与此同时,心中却愈发惊讶于苏皎皎前几日同她说的那些话。
当日她原本只是想问问究竟是不是苏皎皎向陛下请的恩典,想要赏赐她一番,谁知两人谈了几句,便说到了皇后要后宫诸人准备才艺在除夕家宴上献艺一事。
当时的苏皎皎说,皇后这一招无非是两点。
提拔自己人,好分宓贤妃一党的宠爱,还有就是博得全宫人的爱戴。
皇后如意算盘打得响,但宓贤妃如今正是得陛下怜惜和宠爱的时候,搅了皇后的算盘并非是难事,甚至于,若是说得好,宓贤妃说不定还能有另外的收获。
苏皎皎又详细教了宓贤妃怎么做,怎么说。
起先她还有些狐疑,可她的眼神实在太过无辜和诚恳,这件事若做成又是百利无一害,她才答应了下来。
如今真的成功以后,宓贤妃才越发惊诧和震撼,原来当初她看不上的小小选侍,背地里竟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和手段。
从前她只是怀疑,并不真正相信苏皎皎,也只把她当作是可有可无的棋子,可苏皎皎却从未害过她,更是接二连三的为她出谋划策。
尤其是,苏皎皎是唯一一个,在她丧子之痛后,为她细心考虑的人。
不仅手抄佛经为她逝去的孩儿祈福,还在自己生辰时为她谋福祉。
她殷诗槐是跋扈不饶人,从前又善妒狠辣,但她亦不是铁石心肠,分得清好坏。
苏皎皎狡猾聪慧如狐,也许是在利用她的权势地位。
但仅凭她做的这两件事,只要苏皎皎不生异心,宓贤妃可以保她平步青云。
曾经,她最在乎的就是陛下的宠爱,可在孩儿没了以后她才知道,陛下能给她的,从来都不是他那颗心。
和陛下并肩而坐的皇后低头喝茶,脸色却极冷。
她原本以为宓贤妃是要状告她管理后宫不当,谁知她竟然顺着自己的话说了下去,提议陛下大封后宫,将她的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
若是大封后宫,岂不是和没有晋封一般无二。
甚至她想要提拔的自己人,兴许还不如其他党派的妃嫔。
宓贤妃堂而皇之的提议大封,后宫妃嫔指不定如何感谢她这个贤妃,届时不仅她跋扈的名声消了不少,还能提高在后宫诸人心中的地位,在陛下心中提升地位,此消彼长,那她这个皇后,可还能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吗?
她苦心营造的局面,竟为宓贤妃做了嫁衣!这叫她怎能不恨!
宓贤妃一向跋扈骄纵,心机不深,她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么巧妙的主意?
定是有人教了她说这些话。
宓贤妃一党没几个聪明人,又会是谁?
皇后冷冷觑向在下座悠然喝汤的苏皎皎。
珍嫔……好一个珍嫔!
她倒是奇了,从前没听说过敏才人会唱曲儿,怎么今日便这么巧的唱了,又惹了陛下不悦。
和敏才人有过节,又心机如此深沉的女人,除了珍嫔,怕是再没有旁人了!
第77章 心有愧
“皎皎感觉到,陛下不开心。”
大封六宫涉及的妃嫔众多, 倒是个不小的工程。
年资,恩宠,家世, 都要考虑在内,加之他有意将掖庭的选侍们挪出来, 搬入各宫去住,便更是头疼。
事关后宫诸事, 待明日闲暇,他便与皇后和宓贤妃一同商议, 再拟旨分放六宫。
方才宓贤妃说的在理。
宫里妃嫔四十余位,却大多都是美人以下, 各宫主位空悬, 一应事宜都交由皇后亲自处理,的确会应接不暇。
今夜出了这些事,沈淮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如今又要思考这些, 叫他烦得很。
思衬片刻, 他身子往后靠过去,漫不经心地看向苏皎皎。
宫宴上变故频生, 此时还未上前表演的毓贵嫔有些坐不住了。
从敏才人出事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 她一直都在观察陛下的神情,她知道, 表哥刚刚一定是想起了从前不好的记忆, 所以才会大发雷霆。
她也在担心, 若是表哥在气头上一走了之, 她今夜的打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观察半晌, 见表哥如今似乎平静了些, 毓贵嫔的忐忑的心思才算是定了几分。
她正欲起身时,却听沈淮却淡淡开了口,说着:“珍嫔,到朕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