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几乎未合眼,他的面容有些疲惫,此时微微阖上了眼帘,闭目养神,却觉得右眼跳动得厉害。
压下莫名而来的紧张之情,他拈手补了一卦,就重新睁开了眼,神色冷肃。
是凶兆。
再往深了他也看不清了。虽然在乾陵山上十数年,卜卦、阵法、法诀样样都学了一些,也都算得上弟子中的翘楚,但他真正称得上出类拔萃的,还是他一手剑术。
他紧了紧拎着剑的左手,就听见有人唤他。
“周师兄。”
薛五急急跑上山来,还喘着气。
周云辜静静等着对方平复下来。
薛五却将手伸向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后握在手中,竟然显得有些犹疑。
周云辜冷沉的目光就扫在他的脸上,似乎在无声示意他有事就说。
薛五就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将手伸到周云辜面前,摊开手心。
“杳杳姑娘下山后,山上有身带邪异之气的人闯了山门的大阵。”他不敢看对方,一股脑地将事情交代了一遍,“我们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在镇郊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两人都不见了,只留下这个。”
他摊开的手心里静静躺着那枚迷梦镜,镜面上早已失去了流转的光华,仿佛蒙上了尘埃,死气沉沉。
久久没有人说话,仿佛时间也随之停滞。
半晌,他才自薛五手中接过那枚小巧的镜子,往日里提笔握剑的手竟好似微微颤抖着。
他的指尖还带着未干涸的血液,混了丹砂,摩挲过镜面,留下殷红的痕迹。
薛五打量他的面色,是如往常一般无二的沉静,瞧不出情绪来,只是在惨淡月色的映照下,更显得白上了三分;那一双往日里或深邃或冷肃的幽黑眼眸却好似失了光泽,滞住的眸光中就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悲色。
薛五看明白了这一切,心中长叹一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任由寂静蔓延。
啪嗒。
这份沉寂却被细小的声响打破。
有一粒碎石自山壁间跌落,滚了几遭,就隐于夜色中,却好似触动了机关,引来了更大的动静。
山壁幽深的缝隙间传来阵阵颤动,抖落大大小小的石块,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整座山峦的中心呼之欲出。
一声奇诡的声响突然响起,就好似婴儿的尖利啼哭,转瞬又化作小兽的呜咽怒吼。
随后,那道刚刚完成的阵法上一时间光华大作,一道幽黑的影子从山缝之间挤了出来,速度异样迅疾,只眨眼的功夫,撞在了阵法之上,被阻挡了不过一息,就冲破阵法,朝着周云辜和薛五二人而来。
周云辜收了镜子,扯过还呆立当场的薛五,二人堪堪避开了这一团来势凶狠的怪影。
那团影子落了地,舒展了身形。
借着月光,他们这才有机会打量这奇诡的生物。
只见它整个身子不过数尺长,四爪着地,通身漆黑,看不清质地,身形仿佛随着空气的流动而肆意扩张收缩,应当算作是头部的部位同人一般长了七窍,眼眶却漆黑凹陷,没有眼珠。
“难道是……混沌兽?”稳稳避过了横冲直撞的兽,薛五一颗心仍在狂跳,忍不住惊讶出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头小兽就好似被惊动了,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两颗鼻孔嗡嗡扇动着,吐纳之间整只兽的身形就变大了数倍,两只后爪刨着地面,对准了薛五,就好似要冲他而来。
薛五哪里见过这样的妖兽。他在乾陵山主修的是术法,却只是个理论派,如今说到底不过是个未经过多少实战的花架子,眼下彻底慌了神。
混沌兽尖啸一声,比方才更加凄厉愤怒,不给薛五半点反应时间,就朝他扑来。
薛五一个诀才捏了一半,心里念着完了完了,见状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之中的袭击并未落到身上,薛五睁开眼,就看见周云辜左手持剑,横在了他与混沌兽之间,竟是堪堪格挡住了这一击。
那头兽好似才发现旁边人的气息,调转了方向,吐息之间带出浓重的浊气,彻底被激怒了。
转瞬间,一人一兽就已经缠斗了起来。
周云辜的剑光狠厉,直切要害,砍在混沌兽身上却如泥牛入海。再奇巧刁钻的攻击,也只不过将这头兽的身子凌空切开一道口子,片刻后它又自己慢慢合拢,好似痊愈。
而混沌兽发现它奈何不了眼前之人,一时间又感知不到先前那个弱小可欺的存在,那一道道剑光落在它的身上,虽不致命,却严重阻碍了它身体的扩张。
混沌兽粗喘了两声,调转了方向,朝山壁上攀去。
它周色颜色如浓稠的墨一般,行动之间几乎要融进漆黑的夜色里,肉眼难以分辨。
周云辜却轻易分辨出它所在的方位,提剑追去,几个起落之间就跟上了它的身影。
他的眉头却紧紧皱起。
眼前这个方向,翻过这一小块山壁的阻碍,直直通往半山腰弟子们的居所。
第33章
近几日来乾陵山的氛围十分凝重, 弟子们个个紧张戒备,明兮却是如往常一般该吃吃该睡睡。
她天生感知敏锐,对于危险的事物和邪异的气息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
虽说山上近来出了大事, 后山封印混沌兽的大阵被人破坏, 那头混沌兽也不见了踪迹, 明兮却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实在的危险。
可是今夜却不同以往。
明兮被从睡梦中惊醒, 就仿佛有一只大手无声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带着浓重的危险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