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刷过面前这人不少视频,但祁聿还是不懂郑海川的脑回路是怎么样的。只是此刻显然不是探寻这个的时机,被两大一小六只眼睛注视着,祁聿恍然回到了小时候过年走亲戚时的情景。
他心里还是烦躁,但这种烦又和刚才有些不一样。
“……谢谢。”
最终,他还是取过一根牙签,将虾仁送进嘴里。
那阿姨满意地收回手,继续给郑海川称的小黄鱼计重。而郑海川呢,却没有把目光从面前的男人身上挪开。
郑海川总觉得吧,这个和自己一般高的帅哥有点眼熟。
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郑海川从小就被人说憨,憨在什么地方呢?就比如现在,常人想不起一件事也就抛在脑后了,而他却不,他就要硬想,直到想起来才舒坦。
于是郑海川就这么直愣愣地继续盯着祁聿看,半点没掩饰自己的目光。
若是放在一个黄花闺女身上,郑海川这副样子显然都可以称得上骚扰了。但当视线的交错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好像只闪出一点莫名的火花来。
祁聿这还是除了上回在医院,第二次这么近距离和郑海川打交道。
他不知道郑海川在看什么,但祁聿知道自己也在不动神色地打量眼前的人——打量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老楼里那些住户都对他那么亲近。
祁聿没看出什么来。
他只看到了一张蠢兮兮的方正脸庞。
那张脸因长期在太阳下劳作而显出超过年龄的粗糙,胡茬没刮干净,鼻梁虽然还算高挺但干燥得起了皮,脸颊也愚蠢地鼓动着,也就那双粗密睫毛下黑不溜秋的眼睛看着顺眼点。
但现在也不顺眼了。
跟个青蛙似的瞪大了盯着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祁聿微皱起眉,不打算再在这里跟一个无所谓的人耗费什么时间精力。
但郑海川却忽然兴奋地凑到祁聿面前。
他将自己刚拿过虾仁的手随意在背心上抹了一把,然后横着摊开巴掌聚到了两个人的中间。
宽大肉厚的手掌挡住了郑海川自己的半张脸,同样也挡在了祁聿鼻梁以下的地方。
“你是……律医生?!”
郑海川开心地咧开一口大白牙,大喇喇将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
“啪”地一声,那兴奋劲儿仿佛他乡遇故知。
他就说嘛!
郑海川刚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这帅哥是谁,直到看见祁聿皱起眉头。郑海川立刻联想起医院里见过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医生——那劲儿劲儿的样,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他把帅哥的下半张脸挡住之后,这不就是戴了口罩的律医生嘛!
“律医生,好巧啊,您也买菜啊?!”
这完全是一句废话,祁聿向中间挤压的眉头却不自知地展开了一点。
“嗯。”
祁聿心想,这人果然蠢兮兮的。
这么半天才认出来。
郑海川还在为遇见熟人而高兴。他将身后的手推车拉过来,拍了拍自家小侄子的脑袋,让他认人:“小禾苗儿,叫人。这是律叔叔。”
祁聿闻声将目光落向车里那个和青年五分像的小毛孩。
在那张缩小了几号的瘦小脸蛋上停留了一会儿,祁聿忽然又没了和这民工说话的兴致。
叔叔?
他为什么要被一个农民工的儿子叫叔叔?
他们根本就不熟。
郑嘉禾被祁聿盯得缩了缩肩膀。
他将半个身体躲在自家幺爸身后,弱弱唤道:“……绿叔叔好。”
为什么是绿叔叔?不是红叔叔蓝叔叔?小小的郑嘉禾不知道,也不敢问。他只是觉得这个绿叔叔好、好凶,应该是比村长伯伯还厉害的人。
“……走了。”
祁聿没有应下郑嘉禾弱弱的称唤。
他面无表情地和郑海川点了一下头,便转身去收银台结账了。祁聿的点头动作甚至都没有超过平日低头看手机的幅度,十分地敷衍。
但天生心大的郑海川却完全没注意到,还在原地乐乐呵呵地和小侄儿讲祁聿的光荣事迹——
“那可是市医院的医生!就是把你全叔腿拼好的人!可是喝过洋墨水儿的!”
郑海川这段时间去医院看望过好几次工友全哥,也从一些病患那里听说过祁聿不少事,这会儿从脑袋里挖出来颠三倒四给郑嘉禾讲,也不管小小的男娃儿听不听得懂。
“说是在国外哪个、哪个国家读到了博士哦。小禾苗儿你晓得啥是博士不?你以后读小学,上初中,念高中,然后考起大学。大学读完了还要读研究生,研究生读完了才能考博士!厉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