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将这一切毁去,并没有让他舒服一些。
甚至比之前更难受了。
百里貅阴沉着脸,忍受着脑海中叫嚣杀人的疯狂情绪,将熊青青等人召来主殿。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魔修,百里貅不仅对曾经的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之前是脑子坏了吗?竟收了这么一群不中用的废物。
魔将们正畏惧不安地等候吩咐,却见王座上的魔尊突然发疯,“都滚出去!谁再擅闯魔殿杀无赦!”
几息之后,偌大的魔殿只留下两道气息。
眼眶血红的百里貅看向门口踟蹰的老人,嗓音冰冷:“你也滚回修仙界去。”
穆卓义早知自己这个外孙阴晴不定。前些时日还愿意和他坐在一起雕玉,如今却连见他都不乐意。不过他并不怪他,这段覆满痛苦仇恨的亲情本就没那么轻易修复,穆卓义深深看了一眼王座之上暴躁的男子,叹息着转身离开。
如今,这方天地便真正只剩他一人了。
百里貅闭上眼。
萦绕心头的杀意和暴躁始终无法平息。
以往他并不会被识海这股仇恨控制这么久,在几百年和它的斗争中,他始终都是处于上风的。他杀人,是因为他想杀,而不是被它控制着去杀。可这次受伤醒来,他似乎无法掌控这股仇恨了。他会被它吞噬,泯灭理智,直至沦为只知杀戮的野兽。
而百里貅竟在此刻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这世间万物都碍他眼,那便让这世间万物都给他陪葬好了。
……
傅杳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破星宗的屋中。
意识清醒的那一刻,她又感受了一次千万根针穿梭大脑的剧痛。神魂仿佛被撕碎了一般,她痛得说不出话来,紧紧抱着脑袋去撞床头。
正在屋外煎药的姜疏听到动静,匆匆跑进屋来,看见少女额头已经撞出血,惊呼一声冲过去抱住她:“你怎么啦?!”
傅杳杳疼得全身颤抖,眼泪止不住流:“头好痛……”
鲜血顺着她额头流了满脸,姜疏把手掌覆在她头顶缓缓输送灵力,很快傅杳杳又昏睡过去。
姜疏把她放回床上,师妹从门外跑进来:“师姐,她醒了吗?”
姜疏替她擦干脸上的血:“醒了又晕过去了。”
年幼的师妹好奇又担忧地趴在床边:“师姐,她到底是谁啊?怎么会晕在我们的山壁前呢?”
姜疏摇摇头:“应该是我仙门中人吧,等她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傅杳杳又昏睡了两日,再醒来时是深夜。睁眼时神魂剧痛,全身抽搐,她强忍着从床上坐起来,看到姜疏在旁边打了个地铺睡得正香。
满屋药味,她深吸一口缓缓运转体内灵力,像水漫过干裂的土地,痛感终于减少一些。
该死的迟竺,根本没告诉她这个阵法会对她神魂造成损害。她可以清晰看到自己的神魂布满了裂纹,这是天道抹去她这道灵魂时留下的印记。神魂受损对修士来说是大忌,轻则痴傻重则魂飞魄散。
还好阵法生效的时候,她启动了传送阵,直接从魔界传到了破星宗,不然以她这个情况留在魔界多半没命了。
不过,她记得当时迟竺好像对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什么魂体分离……
傅杳杳正要细想,剧痛再次袭来,她神魂受损严重,只这么一会儿时间已无法保持清醒,一头栽回床上再次昏睡过去。
姜疏听到一声闷响蹭得一下坐起来,左右看看,又擦擦嘴角的口水倒头睡去。
就这么醒醒睡睡好几日,每日至多清醒一炷香的时间,但姜疏好歹打听清楚这个来历古怪的少女的身份了。
原来她竟是在和抓捕妖人的魔修交手时受的伤!
姜疏师门曾经也出过一个和魔修勾结贩卖妖人的叛徒,好在她以高深的剑术将对方拿下了!姜疏对命运多舛的妖人族心怀怜悯,自然也对这个拯救妖人的少女心生好感。
她指着屋外那片茂盛的仙草灵花对捧碗喝药的傅杳杳说:“某天夜里天降奇瑞,门中突然就长出这一片仙草,可把大家激动坏了!所以你尽管喝,咱不差钱!”
傅杳杳笑眯眯应承:“哇!那真是好厉害啊!一定是姜师姐平时行善积德,所以上天才会赐予你这番礼物!”
把姜疏夸得怪不好意思,端着她喝完的药碗跑出去了。
傅杳杳望向窗外缥缈轻云,不远处就是她和百里貅曾经住过的紫竹林。那时候他坐在窗边,转动着茶杯对她说:你想让我来,我便来了。
那个时候,他的情蛊有没有发作呢?
傅杳杳低下头,揉揉酸涩的眼睛。
没关系,至少从今以后他不会再痛了。
仙门大仇得报,魔界经此一战应该也无人再敢叛乱,他有外公陪着,有熊青青他们为他分忧,还有劈天谷和妖人族作为后盾,他的未来一帆风顺。
傅杳杳不让自己再去想他。
她把罐罐从乾坤罐里拿出来。
白绒绒一团的云川兽一落到地上立刻警惕地环视四周,看到眼前笑眯眯的傅杳杳后,凶狠地朝她龇牙。
傅杳杳拿出早准备好的仙草递过去:“你好呀,小猫,要不要吃?”
罐罐警惕地打量她两眼,似乎觉得她没什么威胁,又抵抗不住三品仙草散发出来的香味,一步一步挪到她面前,一伸头叼走了仙草又立刻后退几步,吧唧吧唧吃完后跳到房梁上去梳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