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二年里,大人为我付出太多。但是大人想要的回报……我确实给不了。”
郑蔚眼底的光彩迅速退去,但脸上清浅的笑容始终维持:
“我知道。”
不同于从前每一次,他很平静。这叫胡珊兰有些意外,但早也有感觉,郑蔚从南怀王府出来之后,好像没变,但又好像变了很多。
“胡珊兰,我与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在赎罪,你坦然接受就好,不需要有负担。”
胡珊兰没做声,郑蔚又道:
“说我无所求那是骗人的,但我心里很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你……”
“大人。”
胡珊兰轻轻截断他的话:
“其实我也一直在找机会,想与大人说说话。”
郑蔚不觉着攥紧了手,心里发慌:
“好,说什么。”
胡珊兰想了想:
“从哪说起呢?虽然大人一直说让我坦然接受,不要有负担,可我却真的没法坦然。哪怕我知道大人如今所做一切都是真的,心也是真的,却总是忍不住会怀疑,大人做这些事说这些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而下一刻又还会发生什么。”
她指着院子里立着的一块儿大石头:
“从前的事在我心里就是个坎儿,哪怕几次三番稍有松动,可最终还是会存在那里。而我……过不去。”
郑蔚垂眼:
“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再说那些真的没什么用。大人数次为我身涉险境,我并非不感动,可是,也仅仅只是感动了。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回报,我都可以尽力满足,但唯独大人上次说的,我做不到。”
她沉了沉,又道:
“婚约的事,不会耽搁大人,等过了这阵风头,我会与朱夫人说是我悔婚了。”
“不必了。”
郑蔚淡淡的笑了笑:
“终究,我也不预备再婚配了,能做你名分上的未婚夫也是好的。”
胡珊兰看着他,从离开盛京后,此刻才是内心真正平和的看着他。
“大人,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往后不谈亏欠,不负遇见,权当在异乡遇上了故知。”
郑蔚觉着从心里一直蔓延到嘴里的苦涩,他慢慢咀嚼:
“故知?也挺好了。”
他慢慢的站起来,他知道胡珊兰早晚会找他,但他一直存着奢望,心怀希冀,又明知无望的煎熬。今日却总算有了结果,难过的同时,也觉着有些轻松。
他将明瓦风灯交在胡珊兰手里:
“天黑,要仔细看路。那么……一别两宽。”
他淡淡笑着,看了胡珊兰一眼,然后干利落转身,慢慢离开。他只怕转身晚了,眼泪就忍不住在她眼前掉下。他一路模糊的看着黑暗的前路,一面慢慢咀嚼着她的话:
不谈亏欠,不负遇见……
她问心无愧,而他……却仍旧心怀愧疚。
郑蔚的离开也让胡珊兰松了口气,她知道郑蔚的心,也知道自己的心。她不是无动于衷,却再也做不到像从前那样的信任。所以又何必让两个人都痛苦呢?不如……只做故知。
后半夜,胡珊兰总算浅浅睡了一觉。只是午时才过,胡青羽匆匆忙忙的来了。
在铺子里,胡青羽小心翼翼的问:
“你见过瑜兰了么?”
胡珊兰看胡青羽:
“大哥怎么这么问?二姐不是好好儿在盛京呢么?”
胡青羽皱眉,脸色难看,指了指楼上,胡珊兰就与他上楼了。
“你不知道,沈家坏事了,你姐夫抄家斩首,我听说消息,本要去盛京接你二姐回来。爹正好送一批贡布去盛京,回来半路截了我,说是,说是在京中就与瑜兰断亲了,让我不要去找瑜兰。”
预料之中,她那爹就是个这样的性子。
但胡珊兰还是恰当的表达出了震惊和愤怒。
“后来我托人打听,沈家的仇人暗中算计,瑜兰母女不见踪迹了,也不知生死。”
说到这儿,胡青羽声音颤抖,眼中见泪。
“那孩子,我还没见过呢,才那么小,真是作孽。”
胡珊兰想到湉湉,也忍不住掉泪。这么小,家就没了,爹死了娘病了。胡青羽伤心的厉害,可沈家的事到底事关重大,胡珊兰也不知道昴城如今安不安全,那些仇家到底离开了没,与她相比,胡家想必也有人盯着,倘或露出一星半点更是不好。
所以胡瑜兰就在她庄子上的事,她就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