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霜心头一酸,咧着干裂的唇角勉强朝春儿露出了一个微笑:“春儿乖,不要怕,小婵姐姐会保护你。”
春儿扁了扁嘴,红着眼道:“咱们背叛了羯族,羯族人不会再帮助咱们了,新首领带着大家去打仗,兵荒马乱的,咱们若是找了过去,会被沛国的战马踏死,被沛国的箭矢射穿心脏……小婵姐姐,我真的好怕啊。”
春儿一边说,一边哽咽得扑进了裴玄霜的怀里。
裴玄霜搂着春儿,望着周围不断唉声叹息,狼狈凄惨的北夷百姓,欲哭无泪。
怎么办?
怎么办?
愁苦无措间,一队羯族人马踏着夕阳的余晖疾驰而来,将他们层层包围了住。
裴玄霜连忙起身:“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之人带着羯族传统面具,明明听到了裴玄霜的话,却迟迟不应答。裴玄霜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忍不住皱了眉,谨慎地再问:“你是谁的手下?拓跋洪还是逐风?”
那人盯着裴玄霜的脸看了许久,在裴玄霜完全失去耐心前,总算给出了答案。
“我是拓跋氻,你便是胡婵?”
裴玄霜眉心一抖,猛地抬起眼,仔仔细细地在来人的面上打量了打量。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你、你是拓跋氻?拓跋洪的弟弟拓跋氻?”
“是。”来人道,“大王命我接你们回去,你们准备准备,跟我走吧。”
闻言,百姓们齐齐起身,情绪激动无比,便是要跟着拓跋氻离去,裴玄霜却迟迟不动,因为此人的身形和声音都像极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男人。
不过,也只是像而已。
他明显比谢浔瘦削,声音也更低沉。
裴玄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随即说了一句羯族语。
来人虽然迟疑了一瞬,却也很快用羯族语回答了她,末了还带着一缕嘲讽的笑意问她:“这回放心了吗?”
裴玄霜想想,问:“大王还活着?”
“活着。”来人道。
裴玄霜又问:“大王现在在何处?”
来人道:“大王已回王营。”他纵马向前两步,“瞧你犹犹豫豫的,莫非,你有什么顾虑不成?”
裴玄霜一顿,正欲解释,兰婶走过来道:“没有顾虑没有顾虑,我们这就跟您回去。”兰婶凑到裴玄霜耳边,嘀咕,“小婵,你再犹犹豫豫的,人家该以为咱们和逐风是一伙的了。你报信有功,大王记着你的好,所以才接咱们回去,咱们可不能错失良机啊!”
她表情凝重地看了看春儿:“再熬下去,大家会熬病的。”
裴玄霜无奈至极。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境。
她看了看跟在面具男身后的羯族将领,终是放下心来,催促大家上路。
老弱妇孺坐上马车,年轻人或骑马,或奔行,裴玄霜原本也想找匹马骑,可马匹实在太少了,想要骑行,需与人同乘一骑。
正寻思着该向哪一位骑兵求助,“拓跋氻”忽地朝她手:“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虽然戴着手套,却也不难瞧出那是一只极为修长有力的大手。
裴玄霜盯着那只手直皱眉,然而男子却没给她过多犹豫的时间,俯身揽住她的腰身,将其抱上马背,绝尘而去。
狂风烈烈从耳边掠过,裴玄霜半眯着眼睛,看着燃烧着篝火的营帐越来越近。
她低头直背,不敢和身后的拓跋氻靠得太近,拓跋氻也十分有风度地和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只是缰绳与手臂到底还是围成了一个圆,将她不松不紧地圈了进去。
“胡婵姑娘,你明明是北夷人,为什么要帮着羯族人,给大王通风报信。”拓跋氻一边纵马一边问。
裴玄霜直勾勾地远方的家园:“没有什么理由,我觉得该这样做,就这样做了。”她心下着急,忍不住催促,“可以再快些吗?”
“拓跋氻”默默移开双眼,用力攥住了缰绳道:“当然可以,只是,胡婵姑娘要坐稳了!驾!”
身下的骏马利箭般窜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裴玄霜明明做好了准备,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撞进了拓跋氻的怀抱里,即便四周大风呼啸,风中蹄音阵阵,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拓跋氻澎湃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怀着复杂的心情,裴玄霜与拓跋氻一同回到了漠川。
王帐前,裴玄霜飞身下马,潦草地向拓跋氻道了声谢后奔向人群,急着寻找兰婶和春儿,“拓跋氻”盯着那抹灵巧的背影看了许久,一转身,与随从一并进了王帐。
帐内,身负重伤的拓跋洪正在换药,见“拓跋氻”来了,立刻起身道:“侯爷。”
“拓跋氻”潇洒利落地摘下面罩,对着拓跋洪一笑:“漠川王可好?”
拓跋洪恭敬地一躬身:“若非谢侯爷出手相助,拓跋洪早已曝尸荒野,谢侯爷,请受拓跋洪一拜。”
“谢侯爷,请受我兄弟二人一拜!”真正的拓跋氻一拱手,与拓跋洪一齐对着谢浔一拜。
谢浔亦欠了欠身,道:“漠川王当真是折煞谢某了,能为大王解忧,是谢某的荣幸。”
漠川王一手按着伤口,一手引着谢浔坐下:“谢侯爷,这边请。”
谢浔便在拓跋洪下首坐下:“大王,那逐风到底是何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