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顾判又想起来那句和死亡有关的话来。
有些人死于知道太多,有些人死于说话太多。
现在似乎还要再加上一句,有些人,可能会死于眼尖,看到的东西太多。
“珞裳姑娘怎么知道我身上也有黑线的?”
“我听军中郎中说的。”珞裳表情依旧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这样看来,你并没有说谎,还真的在这山林中接触到了异闻事件。”
这女人要是细心起来简直可怕,就是天生的侦探人选,顾判深吸口气,不加思索就道,“我对珞裳姑娘自然真心可鉴,没有半点儿假话可言。”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眼角一抽,后悔不迭,生怕招惹到原本不应有的怒火。
好在珞裳听了仅是表情微微一僵,旋即便恢复了正常,“根据你的经验,他们这几个伤者需要注意些什么?”
“不是这些伤者需要注意什么,而是我们需要注意这几个伤者。”顾判想到前世某个著名设定,还是决定提醒她一句。
珞裳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话里隐藏的内容,“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他们在一段时间后,也会变成那种伤而不死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这么面的猜测。”
顾判有些费劲地撸起袖子直到肩膀,让珞裳看了一眼,斟酌着词句慢慢道,“当时我只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后来不时就会有精神模糊的情况出现,直到那天突然修成了内息,这种情况才慢慢减轻。”
“伤者中尽管有内息武者,但他们的伤口太多太深了,比我当日要严重许多,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我知道了。”珞裳转头就走,几步后却又停下脚步,“虽然正式的公文还没有下来,但你现在也算是正经的百户参事了,怎么还老是和这帮看起来就傻里傻气的士卒混在一处?”
“你和我一起去秦公公还有司马千户那里,议事听命吧。”
顾判转头看看不远处钉子般挺立警戒的憨熊,叹了口气道,“这是我选出来保护自己的亲兵。”
“就他?还保护你?……整个队伍里,没有比秦公公和司马千户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珞裳停了一刻,似笑非笑撇撇嘴,“算了,就让他一起过去好了。”
“还有,你一直穿着这套铁疙瘩重甲,还一直背着把斧头,就不觉得累吗?”
“战甲是为了防身,斧头是为了杀敌,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自然不累。”
顾判甩了甩手上的斧头,表情自然语气平和。他现在拿在手上的斧头并不是真正的巡狩利斧,而是找铁匠按照巡狩利斧的样子打造的一柄铁斧,为的就是将最深的秘密以一个合理的形式经常展露人前,来达到真正遮人耳目的目的。
腾远对顾判突然间也来到中军帐前有些惊讶,他是知道这位顾兄弟的性子的,不只是有点儿懒散,那是相当特别的懒散,尤其是在面对这种官府中事时,躲在后面出出主意还行,真要走到台前,那是一百个不乐意。
但他现在却来了,身边还带着大铁锤憨熊,难道这是要转性了?
不过就在下一刻,腾远又看到了被憨熊宽厚体型挡住的珞裳,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然的笑容。
话说顾兄弟和珞姑娘,那是顾兄弟高攀了啊。
不过两人真要能成了好事,以珞姑娘在朝中神秘的的背景,就连他这个大哥或许也能借势再往上迈出一步。
有搞头,绝对有搞头。
腾远目光炯炯,须臾不离顾判与珞裳两人身侧,想要帮忙支招撮合吧,却又什么都想不出来,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焦意乱起来。
秦公公对顾判的到来并不介意,相反还笑眯眯很和蔼地跟他打了招呼。
在魏廷,秦公公和司马千户都属于一条线上的人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顾判身为司马发掘收录的属下,他看着自然便多出几分亲近之意。
秦公公和顾判打完招呼,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当前的局势,“司马啊,你说我们眼下该怎么做,留在这里等火灭呢,还是不管它继续行军?”
司马千户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腾远,“腾副将,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
呃……
腾远一横腰侧长刀,毫不犹豫道,“末将认为,现在应当后撤十五里,至少先回到官道大路上去。”
“噢?说说你的理由。”司马千户眼睛一眯,也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千户大人,现在日头就要西斜,不多时就会完全落山,所以末将以为,留在这里和直接进山都不是最佳选择。”
“腾将军言之有理,我们撤!”
…………………………
“白漓,吾嗅到了人的味道。”
山间密林深处,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与当初荒村内的语气语调一模一样,只是显得虚弱了许多。
“木蛉,你留在山外的小东西有反应了?”
一团白色烟雾自树下缓缓升起,缓缓汇聚成形。
木蛉沙哑干涩的声音道,“白虎的属下全部死掉了,吾的小东西啊,也都死掉了。”
“它们呀,是怎么死的?”
“死于炽热,死于火烧。”
白漓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发出声音道,“是熟人,吾亦闻到了他的味道。”
“何为熟人,是被烈火烤熟的人吗,人喜好熟食,熟食味道如何。”
“不是烤熟的人,是我们曾经见过的人呀。”
白色烟雾袅袅上升,直至飘浮在距离树梢数十米的空中,“木蛉,来的人呀,一共有多少?是他,杀掉了白虎和你的属下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少许疑惑的语气,“吾的蛉虫一直在村里,只嗅到了几十个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