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她随手就用碑文拓本送人,也就解释的通了。
想到此处,顾判当即抬起手臂,去看那早已经不明显的黑线。
黑线消失不见了。
这一发现几乎让他将猜测坐实,心中也着实松了长长一口气。
他在不久前还有两个心腹大患,一为白虎,一为红衣新娘,现在白虎已经不足为虑,剩下的红衣新娘似乎又是个可以有限交流的对象。
更何况在她养好伤之前,应该不会再来找他,这岂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不用担心来自这两位的威胁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顾判边走边翻书,很快就将老姜头手书的所有内容背了个滚瓜烂熟。
她看不上的东西,他可是准备真的拿过来当传家宝珍藏的。
就好比他不负责任生搬硬套的《天书》,不也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了吗?
他脸色一变,闪过某个古怪的念头。
这算不算是两个热爱读书的年轻人,在相互交换定情信物?
顾判抓紧时间摇摇脑袋,将这个恐怖的想法抛之脑后,再也不敢提及一丝一毫。
红衣新娘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她也和人有着实质性的区别,这是他在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观察后,最终得到的结论。
经历的异闻多了,他也可以做出判断,在这个已经逐渐开始偏离,并且在加速偏离航线的低武世界上,非人生命哪怕是衍生出了灵智,会说人话,那也是无法用人的思维和眼光去揣度的诡异存在。
这不仅仅是可能存在的生殖隔离问题,而是更为深远的,生命存在本质的问题。
真想要打破这种隔阂,那必须要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再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去真正了解、包容和容纳。
就这样还是建立在双方面基础之上的,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基本可以想象一下肉包子心怀大爱,想要和狗交流感情的动人场景。
所以在顾判眼中,会这么干的人,除非是真真正正的迫不得已去和“它们”接触,剩下的全能用吃饱撑的,不知死活来概括。
这世上好看的人儿很多,有趣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对这些厉害的异闻事件,还是要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那些不厉害的,真当他那二级打野刀是拿来砍柴的么?
顾判沿着河边飞快前行,他还是觉得不能耽误时间,出山后先搞点钱稍作休整,然后当然是毫不停留赶往京城,去抱珞裳姐妹的大腿。
在他眼中,这绝不是吃软饭行为,而是审时度势下所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红衣新娘,她毕竟不是个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之。
别看他们在这河边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样子,那是建立在他绞尽脑汁去带节奏营造氛围的基础上。
这样才最终勉强过关,得了个还算有趣的评价。
但他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什么时候她觉得没趣了,他也就变成了可以任意打杀的对象。
饿了就摘果抓鱼,渴了直接灌一通河水,就这样一直走了足足好几天时间,他才终于离开了连绵不绝的群山,看到了久违的绿色平原。
断离山脉深处。
一袭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高处,久久闭目不语。
忽然间,她轻轻一甩袍袖,将那个不着一缕的白皙躯体丢了出来。
“你的名字是白漓。”
她低下头,伸手从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拂过。
“但是,你为什么会叫做白漓呢?”
“吾生于白漓峡谷,是以自号白漓。”蜷缩在地上的白漓缓缓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却还算平静。
“是吗,但是你看,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她微微蹙眉,似有极大疑惑。
“白漓峡谷是那些人们对某个地方的命名,你不过是借用表示自我,而且,你如今显露的本体模样,依然是借鉴使用人们的身形样貌……”
“所以说,你的自我呢,本我呢,真我呢,到底又在哪里?”
“你存在的意义呢,又是什么?”
白漓一下子愣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就又听到她继续缓缓说着,“那个有趣的人啊,他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何处去……这三个问题,还有其他的一些话,我初时只觉有趣,但后面想了很久,却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漓同样陷入迷茫,它很想直白地说,吾名白漓,自白漓峡谷而来,往山林捕猎白虎而去。
但细想一下却又很疑惑,疑惑到了令它难过的地步,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是在问这些,而是应该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那么,它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白漓才低低说道,“吾灵智自生,便思自我……”
“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是那个人说的,我思故我在对不对。”
她缓缓转动着鲜红袍袖,伸手捏住身侧石壁上一朵生出红花的笔直细枝,“吾等的想法在不断确定吾等的存在,确定吾等是谁……但是,吾等究竟是谁,吾等真的存在吗,什么又是真正的存在?”
“你思,你在,思为因,在为果,但为什么不应该是在为因,思为果!?到底何为因,何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