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历经三朝,头一回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眉宇间看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威慑力。
不过也是,人家现在贵为内阁首辅,可谓权倾朝野,早就不是几年前那个清瘦文弱的少年了。
但不得不说,少年成长速度之快,几乎是旷古烁今。
梁王收敛起眸中的异色,换回先前雍容含笑的态度,在听到谢昶那句不咸不淡的贺寿词后也面不改色,“谢阁老日理万机,今日拨冗而至,真教本王府邸蓬荜生辉啊。”
谢昶不过淡笑一声:“本官即便不来,梁王府也照样蓬荜生辉,高朋满座。”
梁王也不恼,今日请他来,就是想让这毛头小子瞧瞧皇帝对他这个叔父是如何纵容,也让他知道,梁王府在这京中地位是如何稳固,任何人想要侵-犯梁王府的利益,都是以卵击石。
梁王位高权重,自然来者不惧,可那些附庸梁王的官员就未必了。
这位新上任的首辅大人面上就写着不好相与,前往扶风水榭的一路上,每每无意间碰上那淡睨而来的视线,众人都心虚惶恐地垂头躲闪,生怕惹人注目。
谢昶倒不是刻意针对谁,朝中谁为梁王做事,他心里都有一笔账。
今日来,是另有要事。
他抬眼观了观天色,宿郦的差事也该办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首辅亲临,水榭内推杯换盏显得格外拘谨,直到凤管鸾笙吹响,轻歌曼舞的姑娘们穿着薄纱彩裙上来,足踏盘鼓,水袖临风,席间这才热闹起来。
世子殷重玉率先向梁王敬了一杯酒,随后梁王的几名庶子和席间宾客也陆续上前敬酒。
几杯酒下肚,醉意和热意在胸臆间交织蔓延,殷重玉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都是那明晃晃的雪肤、不盈一握的细腰!
他整个人燥起来,哪还待得住!匆匆找了个借口离席。
梁王左拥右抱的也顾不上他,便让人下去了。
酒酣之际,梁王余光扫见席间那首辅大人在歌舞面前不为所动,一副冷清禁欲的模样,心思一动,信手点了身边最漂亮的姑娘上前伺候。
美人一见要伺候的是那位年轻英俊的内阁首辅,自然乐意之至,端着壶酒,扭着水蛇般的袅袅细腰便要攀上去。
谢昶黑眸低敛,屈起的指节松弛地叩在案几上,目光垂落在缓缓移至近前的留仙裙摆,浓郁的胭脂香逼面而来。
面前的男人蓦地笑了下。
美人微微一怔,心弦亦随着这一笑微微地颤动。
直到那人眼眸微抬,方才那抹清浅的笑意犹在唇角未散,深浓的戾色却在漆黑的瞳仁里氤氲开来,有种让人无处遁形的威压。
那美人当即喉咙一紧,不免想起京中官员私下对这位首辅的议论,那些她眼中堪称天潢贵胄的大人物,提及他时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今日是她头一回离他这么近。
不可否认,他的长相极度的俊美,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何况他这样年轻便已身居高位。
她似是不死心,又抬起头,与那双阴鸷犀利的黑眸对上,男人却已经敛了笑意,眸光就如冰冷的利刃般,一寸寸地划过人的肌肤。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她眼皮急跳了下,立刻乱了阵脚,甚至连手里的酒壶都没拿稳,“噼啪”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席间静默了一瞬,梁王恨铁不成钢地挥了挥手,“毛手毛脚,扫人兴致,还不给本王拖出去!”
这几年,他千方百计找寻谢昶的弱点,哪怕只是一样,也足以让他吃点教训,恨只恨这人几乎是个无懈可击的,根本寻不到把柄。
梁王心情转瞬就不好了,酒也喝得凶,很快添了醉意。
谢昶面上没什么情绪,面前的酒液用扳指内藏的银针验过,没有问题,他慢慢喝了两杯。
等到第三杯酒下肚,体内却起了异样的反应。
一种分明不属于他的,恐慌、惊悸以及不明情绪的战栗冲破筑堤,在他的身体里疯狂蔓延开来。
谢昶的面色在一瞬间沉下,手中的青瓷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杯底赫然一道裂痕。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快去救老婆冲!!!!
这个是这么设定的,平时吃饭喝水不会影响,但是如果难过啦,开心啦,疼啦,爽啦,反应就会比较强烈。
第4章
澜月堂只是王府西苑的其中一处内宅,在主仆四人眼中却是比很多大户人家的大院都要宽敞气派。
这也越发坚定了春娘想要长久留在梁王府邸的心思。
银帘入院后负责整顿行李,连脚步都是轻快的,“那位梁王世子可真是风流俊朗,将咱们扬州那些公子哥儿全都比下去了,我就说姑娘定是有福气的!”
春娘替阿朝解下面上的珠帘,露出满意的微笑:“姑娘今日表现得很好。”
可不是好,方才那世子爷瞧她时的眼神都直了!
阿朝坐在妆奁前,闻言抿了抿唇,一双杏眸清澈温柔。
案几上摆着些桂花糖糕,趁着春娘来梳头,阿朝慢慢用了几块。
扶风水榭的方向还喧闹着,偶尔传来几句戏乐声和谈笑声,寿宴不知何时结束,澜月堂这边已经准备起来了。
繁琐的高髻拆解下来,满头青丝乌亮如缎,滑落在女郎纤薄的背脊。
春娘也不禁暗暗感叹,好在这几日连哄带骗的,否则姑娘岂能恢复得这般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