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背景嘈杂,过了数秒甫静,不知他人在哪里,任仲成没说太多,只问她有没有事。
“我冇事。”,她答。
“花臣......”,想问,忽然又觉得没必要。
“不是我。”,他开口,“我返香港前你就待在寿臣山,阿奇会守在外面,我好快回来。”
“好。”
电话中长久沉默,遥远的海的那头应是餐厅,人来人往,在邻近午夜的台湾的陌生港边城市。
此时此刻他很遥远,山雨欲来的感觉更浓重,若他在身边,会带来安全感吗?大概也不会,无论是他,还是任康文,或是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真正给她带来安全感,也许只在丢失一切的欲念癫狂里,她才能抛弃自己,是纯粹的,轻盈的,无关紧要的一缕意念。
“你等我。”,最后他说了这句。
收线半晌,她的影还在脑海,一会儿阿乐过来,事情已经办妥。
他手下的人估计皆在o记名录上,真要做些什么,得有不在册的人马,阿乐同是台湾长大,母系祖籍广东开平,老表几个兄弟身手不错,前阵子请托想去香港发展,此时正好用上。
九曲日式回廊,明障花影藤风,海港潮湿的风一阵一阵,今年也冷。
厢房中已完全凌乱,议员,港务局代表,控制码头的四海帮,警察,掮客汇于一炉,小姐们几近全裸,和服退至腰间,每个穴都有人在操,欲望噗唧噗唧溅射在光的折缝中。
宏远国际一部分重要生意来源于参与国际军火走私,这种事无非是上下利益捆绑,说穿也并不复杂。
酒气,烟雾,体液,腥膻横流,他于肉色浮世绘中央安坐,喝了两杯方起身离去,多年合作,都知道任仲成对这些没有兴趣。
酒店客房宁静,正对着港口,城市高楼的密集程度远不似香港,灯火疏阔,却可以在夜色中铺开得很远。
明早返港,首先得处理o记的事,思来想去,当下实不是杀陆世晖的时机,他点起火苗,星光一下于烟头亮成一个圈。
“成哥,”,是陈正泰,“英国律师庄森的助理明天下午到,你见完陆sir,刚好同他碰面,四点洲际。”
任仲成点点头,他对这份文件燃起浓厚好奇,是什么东西让任康文单独放在一个海外的律师楼中?难道还有隐藏资产?
两人虽是亲缘兄弟,但关系一直不远不近,更谈不上亲密,也许他真是天生缺乏情感的人,但以事业来说,两人都有倚仗对方之处,任康文是个内里矛盾的人,很多时候他愿意顽固正派的像个完全符合社会期待的人,而有时候,关键的时候,却全然相反,这种自身的激烈冲突被深深掩藏,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察觉,并且始终不解。
在血肉森林为何抱有虚伪的同情心?
这一刻,那张女人的脸又浮上面前港湾夜雾,除了任康文,他亦看不明她,看不透,且矛盾着,像一个小小的脆弱的漩涡,不知不觉在人心底形成一场连绵雨季。
“德国人有消息吗?”
“仲未有,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会催他。”,陈正泰道,攻破警方机密资料库不容易,不过这家伙从未失手过,收费也是toptier,五百万美元。
***
早晨。
天上本只有棉絮一样细碎的云,一下跟换了布景似的在地平线聚起云层,阴霾让人沉郁,欲言又止。
“别烦他们。”,萧振英半抬眼皮,制止那人持续拨弄一盆文竹,文竹叶扫帚一样扫在咖啡桌面一只小陆龟上。
中年人不说话,倒是停了手,抽出给龟压着当椅垫的线装册,无意识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