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五爷连忙闪身道:“月三小姐说笑了,在下是陪咱们小老板来的。”
一个瘦高的青年站到了月烑面前,过分消瘦的身形给人一种没吃过饱饭的感觉。若不是他一身行头值上几十块中品灵石, 还真看不出竟是奇宝斋东家的嫡长子杜冉。
看到杜冉的瞬间, 月烑忽然想起了杜明。听说杜家两位公子极为亲厚, 杜明死后,杜冉亲自到万剑山和天灵山询问真实之镜之事。只可惜赤阳谷的拳头太硬,奇宝斋最终还是吃了亏。
杜冉对月烑的态度十分冷淡,只道了声久仰, 便自顾自的走了,完全不像商人行径。
洪五爷叹了口气, 对月烑道:“月三小姐莫要见怪。真实之镜的事儿, 天灵山不够朋友, 他肚子里憋着气呢。”
月烑挑了挑眉毛, 什么叫天灵山不够朋友?各家势力各家管,月家的事情奇宝斋不也就说了两句空话吗?难道轮到杨家了,天灵山就得拔刀相助?
正想着告辞,却见洪五爷略带凝重地问道:“月三小姐,咱们算不算熟人。”
月烑想了想,答道:“算。”
她鲜少与人交往,跟洪五见面的次数应该能排进前十了。
洪五爷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说道:“既然是熟人,那我洪五便托大,跟月三小姐打听点儿事情。”说着四下看了看,道:“可否请月三小姐移步?”
月烑不明所以,天灵山不够朋友,却说她是熟人,这是要策反她?想想便点了下头,跟着洪五向会场外走,准备看看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两人出了比武场,来到一处开阔地停下。四周情形一目了然,若有人靠近立刻便能察觉。
月烑见他如此神秘,便又开了个隔绝阵法,道:“洪五爷是想问什么?”
洪五爷一脸认真道:“听说月三小姐也去了真实之镜,我想问问,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烑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她当初已经将镜中始末全盘讲给了丘承运,难道丘承运对奇宝斋有所保留?说天灵山不够意思是指这个?没道理啊,丘承运干吗要替赤阳谷隐瞒?
她斟酌着说道:“天灵山不会为赤阳谷隐瞒。”
洪五爷一怔,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我只知道当年小老板要见月三小姐,丘掌门没让。”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若真的没有隐瞒为何不让见当事人?
月烑也是第一次听说杜冉曾经来找过自己,于是便不再开口,等着洪五的下文。
洪五爷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却没能看出个所以然,也不知她是否清楚当年的纠葛,便从头讲起。
“当年二公子和杨浩的尸体传回之后,杜老板伤心欲绝。可丧事还没办,赤阳谷就跳出来恶人先告状,说二公子和杨浩暗算赤阳谷,杨浩杀了皇甫拓,要为皇甫拓讨回公道。”
“为了查清事实,小老板去了天灵山和万剑山。两派的说法一致,是赤阳谷先动手暗算了杨浩,之后又杀了二公子,而皇甫拓则是死于司徒巽和萧杰之手。可小老板还未返回,赤阳谷就趁夜偷、袭灭了杨家!”
月烑静静地听着,这些跟月洐讲的是一样的。
洪五爷继续道:“杨家被灭,杜老板震怒。说本来镜中之事说不清楚,大家都是默认出镜不纠的。可如今赤阳谷却破了规矩,既然如此就要算算二公子的帐。没想到,赤阳谷却矢口否认杀了二公子,说要验伤。这群王八蛋!说杨浩杀人的时候怎么不验伤?”
月烑摇了摇头,就不要脸这一项,赤阳谷已经完胜,跟这种人讲理就已经是输了。
洪五爷咬牙道:“最可恶的是,没人能看出二公子是怎么死的。从表面看来,二公子身上没什么外伤,唯一的致命伤就是被斩断了脖颈,根本无法证明是赤阳谷杀的人。”
月烑暗暗惊讶,她本以为杜明是在死后被砍下了头颅,如今才知道竟然是活着的时候直接砍下来的。想那皇甫建还真是心狠手辣。
洪五爷继续道:“二公子当时已经筑基,再怎么不济也不可能站着让人砍头。杜老板觉得其中一定有问题,于是请了人来验尸。将二公子的尸身……”
他紧紧握了下拳头,终是没能讲出验尸的过程,“最后发现二公子的脑仁有问题,他的脑仁竟然是、是黑色的。”
说到最后,他仿佛是又看到了那黑色的脑仁,恐惧、愤怒、恶心,一切复杂的情绪翻涌而上,震得嘴唇直抖。
月烑从来没见过被搜魂的脑仁,如今得知会变成黑色,也是一阵恶心。
洪五爷停了片刻后,才又开口:“小老板再次拜访两派,希望能见见你们这些当事人,可两派却拒绝了他的请求,只说对二公子的死因并不知晓。”
听到这里,月烑才算明白了。
奇宝斋认为杜明的死另有隐情,想见当事人问问详情,可两派高层却怕他们说出当日的情形,所以拒绝了奇宝斋的要求,因此奇宝斋便认定两派有所隐瞒。
两派高层的做法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只要说出了楚凌烟被控制成傀儡的模样,就等于指证了赤阳谷使用魔道功法。
奇宝斋死了人,抓住机会就不会放过,到时候怕要将两派都拖下水。万剑山实力大损正在封山,自然是不想蹚这趟浑水。而天灵山正暗地从徐青青这条线顺藤摸瓜,不便与赤阳谷正面对抗。
更何况魔道的帽子不能乱扣。像搜魂术这种法术,除了月烑没人见过,就连两派高层也是将信将疑,又怎会对外宣讲?
她思索着说道:“天灵山确实不知道杜二公子的死因。我们当日在镜中世界看到的,也只是二公子的一颗头颅,连他的身体都没有看到,更别说他被杀的样子了。”
洪五爷的面色变了几变,最后说道:“小老板十二岁便开始行商,他看人的功夫连我洪五都佩服。他说天灵山有所隐瞒,那就必定是有所隐瞒。”
他这话倒是不假。商人每日迎来送往,一天见的人比许多修士一辈子见的还多,察言观色本就是他们的长项。
见月烑低头不语,洪五爷又说道:“月三小姐可是有什么为难?你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奇宝斋的消息来源。”
月烑沉吟片刻,道:“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是做不得数的。”
洪五爷道:“月三小姐放心,奇宝斋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只要你给指个道儿,咱们就能查下去。镜中的证据查不到,现实世界的证据难道还查不到吗?”
月烑心中一动,看来奇宝斋是打算把这个亏从别处找回来了。既然奇宝斋打算咬死赤阳谷,那她为何不坐山观虎斗?
她微微一笑,道:“即便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你们也信吗?”
洪五爷略显诧异,但很快便道:“月三小姐,咱们虽然只见过几次面,但我洪五看得出来,你是个见多识广的聪明人。你的话,我洪五能信七分。”
这话说的很是坦诚,月烑不觉点了点头。“好。你记住,今日的话将来若有人来问,我月烑是断不会承认的!”
回到比武场的时候,司徒巽正一剑劈废了铜人。
裁判宣布胜利的时候,他朝着会场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到月烑走进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情,便见他已经转身下台,走回自己的坐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