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之淮走在姜海城身边,他想问问姜海城的伤,但也没有问出口,他看向远方的月亮,“赶在今天晚上回来,是要给贝贝过生日吗?”
“嗯,贝贝三岁生日。我以为贝贝会很高兴。”姜海城也看着月亮,去年的六月十五,他在岛上和一群海盗们参与劫掠,他救了海盗头子的小儿子,从此打入了内部。
六月十六,海盗狂欢,他也坐在了上席,那天的月亮也是这么圆。
姜之淮眼神温柔了起来:“贝贝肯定很高兴,在她心中,你是她的神。”
姜海城没明白这句话意思,以为贝贝是想爹,他的心软软的:“贝贝很可爱,被你们照顾的特别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她的眼神清透单纯,笑容甜美,她大方活泼,整个人是明亮积极向上的,那是被爱裹着长大的孩子。
两个哥哥和爷奶的爱,让她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姜之淮摇头:“因为有贝贝,这个家才有了生机。她是我们的小太阳,在最难的时候,将阴霾照散了。”
姜海城愧疚难过,他后悔没有将孩子们的未来安排好。
他知道余小琴不靠谱,但他以为余小琴是爱孩子的,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对三个孩子好。
结果,她并不爱啊。
姜之遇抱着贝贝往家跑,跑着跑着便不跑了,后面没有人追来,他抱着贝贝靠在一颗大树下,贝贝哭的打嗝:“哥,我要爹,我想要爹,哥让我去找爹。”
万一,爹消失了怎么办?
姜之遇:“贝贝,咱爹没有死,他活着,可他不回来,他知道咱们的日子多苦吗?”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最难的时候,家里没有什么吃的,母鸡和鸭子也不出息,加一起也不够五个蛋,哪里舍得吃,要攒起来给贝贝买药,贝贝一岁多的时候,身体很差,经常咳嗽发烧,大人们能吃野菜,但贝贝太小了,她吃野菜会拉不出来便便,一到拉便便的时候,就痛的哭,哭的时候还要跟哥哥们说,她不痛,一点也不痛。
他们也跟着掉眼泪,日子太苦了啊。
贝贝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起来,大家都怕养不活,村里人劝,实在不行就别看了,医院是穷人能去的吗?
姜老太两口子存的钱花光了,家里的欠账也是那时候落下的。
大伯娘那时候也怕了,看到三个孩子就害怕,害怕借钱,害怕借粮,更害怕自己心软,看不见三个孩子,她的心脏就能跟铁一样硬起来了。
家里没钱了,看不起病,买不起药了,大家绝望的守着贝贝,姜老太每天给她炖一个鸡蛋,希望她走的时候,也能吃点好东西,贝贝反而慢慢的好起来了,等到两岁以后,身体健康的比其他两岁孩子更厉害!
贝贝养活了。
也让这个家重回恢复了生机。
姜之遇抱着贝贝哭,“贝贝,咱爹死了,两年前就死了。”
贝贝哪里见过姜之遇这么哭啊,哪里还顾得上爹,她抱着姜之遇,小手给他擦眼泪,“哥哥乖,哥哥不哭。”小手上湿漉漉的全是姜之遇的眼泪,她也跟着大哭,“哥哥不哭,不哭了。贝贝亲亲就好了,贝贝不要爹了,不要爹了。”
别的孩子都有爹,她也想要爹,但如果爹和哥哥只能选一个,她会想也不想的选择哥哥。
她最亲爱的哥哥。
姜之遇:“不哭了,咱们都不哭了。”
姜老头看到姜之遇平平安安的捡了鸭蛋,三个孩子在路边玩,他就背着手往家走了,一边走一边唱着戏曲,吃了一肚子的油水,高兴啊,这日子又滋润起来,越来越有盼头咯。
等明天再把暗河挖出来,今年的庄稼可就有救了,收了粮食,肚子就不饿咯。另外还有工分拿呢。
他们家怎么着也要加个上百工分吧。
他一边走一边晃,走的挺慢,过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人在哭,他打了个寒颤,不会是脏东西吧,可别吓着贝贝他们了,他又拐了回去,走的越近,哭声越熟悉,这不是之遇和贝贝的声音吗?
他瞬间慌了,难道出事了,朝着哭声跑了过去。
“咋了?咋哭了?”姜老头慌慌张张的跑来问,“之淮呢?出啥事了?”
能让姜之遇和贝贝抱头痛哭的事情,再加上姜之淮不再,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家可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姜之遇赶紧擦掉眼泪,不想让姜老头看到他哭了,他吸吸鼻子,看着姜老头:“你儿子回来了。”
姜老头:“???你大伯在家啊。”
姜之遇:“你小儿子回来了。”爹都不想喊的。
姜老头:“???逗我呢?你爹还从天上下凡了啊?”
姜之遇抱着贝贝没什么精神:“活人,在后面。”
贝贝小声道:“爷,我爹从天上下凡了。”
姜老头有些生气,“这玩笑也是能开的?姜之遇,你皮痒了是吧?”
姜之遇抱着贝贝就往家走,低声说道:“活了,却不回家。”
姜老头看了看村口的方向,就这么看一眼,一股颤意从后脊背冲到了天灵盖,‘轰’的一声,他大脑一片空白,怔愣在当场,心跳声个在一瞬间停止,耳边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所有的景色也都退散,只有那远处的高大身影。
一个死去了两年的人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姜海城活了。
他牵着姜之淮的手缓步走来,跪在了他的跟前,“爹,我回来了。”
姜老头死死的看着姜海城,从脚底看到他的头顶,没有放过每一寸肌肤,他伸手搭在了姜海城的肩膀上,温热的肌肤透过衣服传到他的手心,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