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词坐在妆台前,任知微为她梳发描眉,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自小是父母膝下的乖乖女,左思右想,和离终非小事,终不敢大着胆子私自做了决定。还是决定去信青州,将两人之事向父母细细说明。
父亲一向开明,族中有个姑姑嫁了人,后来与夫婿不睦,想要归家,族中不许,还是父亲为她说了话,据理力争。何况她是父亲心爱的女儿?想来父亲定会尊重她的意见。
其实重来一世,很多事都已改变,以她此时看,萧珩和赵璃月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感情也是扑朔迷离,并非她前世以为的那般坚定。
虽然如今的萧珩,与前世已有很大不同,拂去那层冰雪般冷淡的气质,似乎笑容与话语都多了些。然而,她的想法亦与有了不同。
因孟清词也有她自己的骄傲,她凭什么,要是某人的退而求其次呢?若这一生,只得他半颗心,五分爱,她宁可不要,又何况,她不想再重复前一世劳燕分飞,郁郁而终的结局。
但,清词叹,离开萧珩,她不确定自己还能爱慕上天底下别的男子,果然,年少时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啊!
是以,得体地退出这一场曾经炽热的爱,余生若是回想,亦会浮上粲然笑意,因曾经挚爱在回忆里便永远是少年时,而自己也未变成岁月里幽怨绝望的妇人。
“夫人,怎么样?”知微得意问,她对自己的梳妆手艺很自信。
清词的眼神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良久,启唇一笑,一粒小小梨涡在左颊若隐若现。
镜中人姿容明媚,依然是如花韶华,青春颜色。
“甚好。”她道。
*
然这一等,便等到了华灯上,明月出。
要外出的衣衫早已熏好悬挂在碧纱橱内,被熨得一丝褶皱也无,知微进进出出几趟,见清词虽安安静静地倚在榻上翻书,却时不时地瞥一眼案上的自鸣钟,她想了想,索性出了院子,招手命小丫鬟去打听下赵剑或者许舟回了没。
小丫鬟人机灵,脚程快,不一会儿回来了,远远便冲知微摇头。
知微的脸色微沉:已经过了用晚饭的时辰了,世子若再晚些回来,便可直接就寝了。
她忍着焦急先去小厨房端了碟点心,进了内室。
“夫人,先垫垫吧。”知微观察着清词的脸色,轻声道:“方才去问了门房,门房说许是快了。”
“哦。”清词抬眸看了眼窗外,惊觉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坐直身子,忽觉胸中一阵绞痛,她按着心口,面色一瞬间苍白。
“夫人您怎么了?”知微一惊,忙上前扶她。
“无妨,”清词皱着眉,徐徐平息着呼吸,那股子疼痛慢慢缓了过来,心中却不知为何,涌上了强烈的不安。
“世子定是有事耽搁了。”知微安慰道。
然而现在已经是亥时初了。
萧珩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且若是有事,他定会遣侍卫回来通禀一声。他如今迟迟未归,且未捎回只言片语,定是出了大事。
偏这几日萧珩晚上回府,都是从容闲适,一副公事不忙的样子。
说起来,对萧珩在外头到底忙碌的是什么,他不说,她也不问,是以,如今想要寻找一点线索,却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思量片刻,清词道:“遣人去镇抚司问一声。”
话音刚落,听到知宜在外头道:“赵大人过来了。”
赵剑是萧珩的侍卫,但本身也有官衔,且在战场上立过军功,是正六品云骑尉。
知微还没来得及为清词披大衣裳,清词已快步走了出去。
夜风呼啸而来,她站在阶上,却丝毫未觉寒冷,因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赵剑。
萧珩的两个侍卫,许舟寡言,而赵剑却极为健谈,他人也和气,没什么架子,是以若是涉及外面的事,安澜院的小丫头都喜欢找他打听。
今日他一身黑色劲装,眉宇之间似冻住了冰冷的夜风,握剑的手骨节凸起,带着隐隐的杀气。
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她听到自己轻声问:“世子因何未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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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出自《西厢记》
2.“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出自欧阳修《诉衷情·眉意》
第五十二章
赵剑拱手道:“夫人, 世子今日追踪要犯至京郊,遇袭,下落不明。”
“自未时至今,镇抚司已派出多批人马在寻, 尚无音信。”
清词的身子晃了晃, 如坠冰窟,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因她虽然不懂,却知道萧珩的武艺是极出众的, 怎么会呢?
她在残存的前世记忆中苦苦思索,曾经的此时, 国公府是否出过什么变故,记起的却只是零碎而模糊片段, 影影绰绰,似是而非。
她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点一点梳理所知不多的前情,再睁开时,她问:“是在哪里遇袭的?”
赵剑抬眸,见世子夫人站在阶上,夜风猎猎, 她鬓边的发丝在风中飘拂,虽因乍闻噩耗, 情急关心之下,脸色苍白, 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眸光亦是清冷淡定, 莫名地让他想起世子。
是否夫妻常在一起,眉宇间便会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