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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春闱放榜。
国公府一早就遣了人前去看榜,尽管确信宋蕴之必中,但不到出了结果,清词仍是无法安心。
令清词意外的是,王氏对宋蕴之印象极佳,竟也记挂着他春闱一事,清词午后至文晖堂请安时,王氏便安慰她:“我瞧着那孩子人极稳重,想必学问也做得扎实,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彼时阮珍也恰来请安,她的身孕已近六月,人丰腴了一些,气色红润,眉眼舒展,显然这些日子过得极为舒心,听王氏这么说,也细声细气地安慰了清词一番。
王氏又感慨:“若春闱中了,便可在京中结亲了,以这孩子的人品相貌,纵家室贫寒了些也无妨,听说他父母俱不在了,你这做妹子的可得把此事放在心上。”
萧以晴这些日子情绪不佳,人却是文静了不少,只懒懒坐在那里,安静听着她们聊天,在王氏说到这里时,撇了撇嘴道:“娘您可真是爱操心。”
王氏道:“这不是顺口说到了么。说起来,你舅母前些日子提了城阳侯家的二公子,与你年龄相当,听说品貌俱佳,也是个读书上进的。你不喜武将,定要寻个读书人,莫若找个日子两家相看一番。”
“你如今也不小了,今年先订下,再慢慢地准备着,明年也就差不多该出阁了。”
萧以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舅母的眼光,你也信?”瞧瞧她给表姐找的是什么人家,成国公府那些糟乱事儿,都已经是京中笑柄了。
王氏被噎住,抿了口茶才顺过气来:“你舅母的眼光怎么了?便是韩少宇,原先看着也好,全是被那外室狐媚子给勾住了。”
她见萧以晴不以为意,又道:“便是不信你舅母,你哥哥的话总该信罢!你哥哥也使人细细打听了,回来道这孩子着实不错。”
清词顿时诧异看向王氏,她前些日子病着,竟不知此事。王氏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了,于萧以晴的婚事上,是极少有的慎重,若是萧珩都认可,这人应当真不错。
萧以晴的目光中顿时有些惶急,正要开口,知微气喘吁吁小跑了过来,进了门就嚷道:“夫人,宋公子会试第一名呢。”
“果真?”清词霍然站起。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章
清词回了安澜院, 知宜也是一脸喜气,见到她便行礼:“恭喜夫人。”她原在文晖堂,听着王氏阮珍两人的道贺,还能维持面上淡定, 谦虚道:“且得过了殿试才能松口气呢。”然在知微知宜两人面前, 忍不住笑逐颜开:“要把这好消息通知纭儿呢。”
提起顾纭, 知宜忙道:“今早公主府上遣人送了个匣子来,说是务必您亲启。”
清词笑盈盈地接过,一面打开, 一面道:“我看看纭儿又出了什么新奇的样子。”
顾纭自知道她在京城开了绣坊,时不时便会想一些新的花样子, 送了绣品送过来,她本身技艺卓绝, 心思又灵巧,怀绣见过了赞不绝口,据说很受欢迎, 销路极好。清词要分她一半商股,被她婉言拒绝,清词便笑:“那便留着做你的嫁妆罢。”
这本来也是她的想法。
然而打开之后,最上头是一封薄薄的信笺,下头是一个靛蓝色的荷包, 看着很是眼熟。
清词的心跳忽然有些急促,她犹豫了片刻, 缓缓打开信笺。
信上统共没有几行字,是清词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清秀平和, 外圆内方, 然而,每一个字连起来,却令她有些恍惚。她难以置信地,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原因为宋蕴之中了会元而翘在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方才的欢喜似抽身而去。
她脑中有些晕眩,忍不住失神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目光缓缓落在那靛蓝的荷包上,仿佛证实了她的猜测,一枚洁白的祥云玉佩徐徐落在她的掌心。
清词垂眸,眨下眼角一瞬的泪意,却止不住心中惊涛骇浪。
纭儿,这一世,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去改变我们的命运了啊,明明上元节你见到他的时候,是那般欢喜,为什么,你要重走一遍前世走过的路?
她回想着近些日子见到顾纭的情形,暗暗责备自己的疏忽大意。想了想,她沉声道:“安排车马,去公主府。”
她等不及要去见顾纭,她想听她当面说。
知微和知宜眼见着清词的脸色变幻,从欢喜到沉冷,面面相觑,还是知微先打破了沉默:“我去安排。”
半个时辰后,国公府的马车畅通无阻地进了公主府。
此时,惠风和暖,柳绽新绿,夭桃于枝头含苞吐蕊,公主府的景致渐美不胜收,然而清词无心欣赏,只一径来到了正堂。
许是因淳熙帝的病情,或因睿王即将远行,这些日子以来,嘉阳公主眉梢眼角亦显憔悴,她对孟清词的到来并不意外,平静道:“你晚了一步,她昨日便回了王府。”
“阿词,我很抱歉。”
抱歉没有为你留住她,因很多事我亦无能为力,且牵涉阿恂,我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清词忍了半日的泪夺眶而出,她说:“公主能否告诉我,纭儿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与王爷早就两心相悦,可是,分明不是的,她在骗我。”
她曾经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每每提到他,便是那种无法掩饰的欢喜。顾纭偶尔也会说睿王,可是那平淡的语气,便如说起一个不相干的人。
嘉阳公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还记得去岁年底,乐芸被召进宫的一事吗?在贵妃宫中,父皇他见到了乐芸.....有意纳她入宫。”
淳熙帝已年近半百。
对着清词惊骇的目光,嘉阳公主叹了口气,道:“然而,阿恂对父皇说,这是他心爱的女子。”
“父皇大怒,险些赐死乐芸,是阿恂苦苦哀求,才把她带出了宫。不然,他日你见到的,便是父皇的宠妃了。彼时恰逢萧世子重伤,乐芸不欲你担心,求我隐瞒了你。”
嘉阳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清楚乐芸并没有攀附皇家富贵的心思,也很欣赏这样的女子,可是,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是阿恂的嫡亲姐姐,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若是能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那这个人在他心中必是分量极重。”
于嘉阳公主本心,她并不愿赵恂如此。纵然她当晚未在宫中,可那一夜的事,从启祥宫近日的沉默和宫人的讳莫如深,可想象父皇是如何的雷霆之怒。
这一场父子之争,赵恂失去了淳熙帝对他本就为数不多的父子之情,动用了这许多年来母后在宫中留给他的人脉,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若是她早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会早早把顾纭送走,如今,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清词手心冰凉,想到前世顾纭韶龄早逝,心中便如刀绞般痛。
睿王他真的喜欢顾纭么?若是喜欢,怎会任由她被孙侧妃磋磨,怎会任邓王妃随意将她送给公主。他的喜爱,不会游离于世俗的规则之外,纭儿她终究要生活在后宅,和他的正妻妾室勾心斗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