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只是看了热闹,于此道完全不通,她看不出萧珩此时的剑势虽凌厉,试探之意却多过杀意,只是觉得本能的危险,情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冲到洛长欢面前,为他挡住了萧珩的剑。
萧珩一惊之下,生怕伤了她,剑气回撤,便是这样,清词也觉脸颊处似有风声掠过,不由闭上了眼。
再睁开眼,剑气停,杀意尽,风声已静止。
她在他那双如寒星般的眼睛里看见萧索岁月,震惊,愤怒以及无尽的伤痛,恍惚之间,似有水光一闪而过,又似是她的错觉。
他轻声问:“这是你的选择?”
他知道她脱口而出的许是气话,可于生死时刻的抉择和保护,他再难欺骗自己不是出自本心。
她曾深深爱慕于他,可这份爱温柔而理性,冷静而克制,于对他失望时就绝情离去。他曾以为,她便是这样的人,不会有太过激烈的情感,但如两心相照,静水流深,亦可得岁月长远。
她抿紧了唇:“是。”
这辈子她誓要忠实于自己的内心而活,但不知为何,仍于这一刻心如刀绞。
萧珩又问:“两心相悦,同生共死?”
她答:“是。”
她的眼波清澈,印她内心所想。
一口腥甜涌到喉间又被强行压下,萧珩只觉讽刺,他曾以为,记起前世是为弥补,是为再续情缘,却原来,是惩罚,是让他再一次明了心事寂灭,你我缘尽。
这一放手,塞北江南,永无相见之期。但至少,她还活着,不是吗?
“好。”他涩声道,最后看了她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赵剑欲去追萧珩,临别看向知微,知微却蹬蹬跑到了孟清词身旁。
赵剑便感受到了萧珩的心灰意冷,他想,无论他待她怎样好,在她心里,都是比不上夫人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于这一遭,世子和夫人再无可能,他和这个小丫头,也没戏了吧?
他蔫蔫上了马,没精打采,忽然听到身后知微大声喊:“我等你!”
一刹那,心中乌云散,霁月明,他猛然回眸,见她冲他拼命挥手,笑容灿烂。他陡然而生无穷力量,眼里发着光,再不迟疑,打马去追萧珩。
*
萧珩带着他的人马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
初冬的姑苏城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赌赢了。
清词这才松了口气,只觉汗透重衣,她往后踉跄了一步,洛长欢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靠在了知微身上,闭上眼,虚弱道:“能这样......再好不过。”
他有他的荣耀人生,她有她的平静生活,相忘于江湖,再好不过。
只是,心里这种像是被块垒堵住的感觉,着实难受。
洛长欢斜睨了她一眼:“这就过河拆桥了?”
清词这才记起洛长欢,不由歉疚,毕竟没有洛长欢,萧珩不会这么容易死心。她展眉朝他笑道:“多谢你。”
“算起来,”洛长欢摸着下巴,沉吟道:“这应是我第三回 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了?”
“算......是吧。”感激之情尚未褪去,她已经戒备地看向洛长欢,他不会再提出向上次那种匪夷所思的要求罢?
于是她赶忙道:“刚才形势危急,我怕他真对你不利,那些两心相悦,同生共死的话听听就算了,不必当真。”
“哦?”洛长欢似笑非笑。
萧珩根本就奈何不了他,好不好?
他的故意示弱,萧珩瞧出来了,她却没瞧出来,真够笨的,就这样山长还总夸她灵秀,也不知是不是岁数大了,眼神不大好。
只,心中仍漾起些微感动,便是为她而来,其实是出于自己的心意,与她无关。她待他虽无男女之情,却仍能义无反顾挡在他面前,这是一种甚为温暖的感觉,那一霎连这潮冷的冬天,都没有那么冷了。
“咱们就是共事之情。”她知洛长欢生平最怕女子纠缠,当场表明心迹,想了想又道:“阁下大恩,我自然是要报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只阁下慢慢想,咱们先回去。”
厚厚的大氅也挡不住外头的寒冷,她想,原来南国的冬日,也是这般冷啊。
回头就见知微亮晶晶的眸子,仍望着赵剑离去的方向,清词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丫头,瞧什么呢?”
知微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她性子开朗,倒是没觉得羞涩,坦率道:“原整日在眼前晃着,觉得他烦,这一走,又觉得有些无聊。”
这才是爱情起初最美好的模样罢?
清词此时满腹心事,也不由微微一笑:“回罢。”
三人正要转身回城,忽听得得马蹄声响,清词回头便见赵剑竟去而复返,心不由提了起来。
好在赵剑身后并无旁人。
赵剑下马走到她跟前,行礼后从怀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笺:“夫人,世子嘱我交给你。”
清词不想接,赵剑却很坚持,大有她不接他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他道:“世子说,夫人收下,此后便是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