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清词抚着她柔软的发,察觉到膝上的一片湿意:“好妹妹,多谢你,陪我这么多年。”
从髫年幼童到青春少女,再到嫁为人妇,她陪着她,春风里放过风筝,秋夜里七夕乞巧,采荷露,制梅茶,见证过她的泪,她的笑,她的追逐,那些曾经觉得艰难的时光,一睁眼看到的都是她。
一路扶持到如今,她早已视她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虽有不舍,却更愿见她的幸福圆满。
*
萧珩回来,妻子正坐在桌前执笔书写,见他进来,抬眸一笑,眼圈却依然是红的。
“让她回府陪你一段时间吧。”萧珩沉吟。
清词摇了摇头:“我并不缺人服侍,她在外头住的也挺好的,没人拘着她,便这样罢。”没有谁离不得谁,便是再怎样亲如姐妹,也有各自的人生。
妻子语气平静,带着释然和怅惘。
萧珩心头骤然有些歉疚,原想与她说的话到了唇边,便有些犹豫,他走过去抚着她的肩:“阿词很羡慕?”
“怎会?”清词歪头对他一笑:“我有你就够了。”
似有烟火嘭地在眼前散开,星辉如雨,萧珩心花怒放,眼底噙了笑意,凑过去看:“在写什么?”
“知微的嫁妆单子。”清词放下笔 ,思索道:“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明儿再补补。”
萧珩讶然看了眼心思通透的妻子。
清词提到此事便忍不住剜萧珩一眼:“我还没说呢,你是不是故意的?明知我担心她,还瞒了我这么久。”
“世子且说,该不该罚?”灯花爆了又爆,她莹白纤细的手指点在他的心口,一双杏眸如弯月,看在他眼里,便是这世间最美好柔和的弧度,而浅浅的梨涡漾着笑意,仿佛盛满这世间最芬芳香醇的美酒,他未饮便已醉。
原来温柔乡英雄冢,竟是这般滋味。
萧珩捉住她的手亲了亲:“该罚!只不过阿词想怎么罚为夫呢?”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渐至低不可闻,尾音却轻轻勾起,意味深长。
论脸皮的厚度,清词甘拜下风。
她红着脸抽出手:“去洗漱。”
“谨遵夫人之命。”萧珩退后一步,深深一揖,才展眉朝她一笑,笑得风流蕴藉。
......
夜色已深,
萧珩着了一身雪白中单倚在床头,他不笑的时候眉眼之间清冷矜贵,无形中便有一种距离感。
清词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他的眉头。
萧珩垂眸,便看到怀里人儿眼中的担忧,心中一暖,俯身亲了亲她小巧的鼻尖,清润的嗓音缓缓道:“阿词,回府时我与你说,待伤好了便回肃州,抱歉,许是暂时不能了。”
“京中仍有祈王余党,皇上今日召见我,命我继续清剿。咱们回去,最早也得明春了。”他有些歉疚,明明答允了她却做不到。
清词有些惊奇,却又不意外,看着知微她今日便有了预感。
于是她轻声一笑:“世子眼中,我便如此脆弱?”她咬唇看他,笑意盈盈:“国公府也是我的家啊。”
“再说,世子今日要知微进府,不就是想让我提前准备么?”
萧珩再次感叹妻子的聪敏通透,握着她的手贴在鬓边,感叹道:“今日才知何谓心有灵犀。”
萧珩本就想告诉清词他的计划:“我打算让他们二人成亲,之后先去肃州,届时赵剑提前部署,待我去时,便是与北戎决战之时。”
提起北境,萧珩语气中豪情万千,这一世,他对北戎的决战计划提前了很多年,也意味着他有更多的时间,与心爱的人两厢厮守。
“我信世子定能凯旋。”清词柔声道,烛火摇进帐中,一片朦胧,她的眸光却明亮而坚定,满满是对他的信心。
此生何幸?得遇斯人,这一瞬间,心中柔情似水,他如是想。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七月十六, 是邓皇后生辰。
邓皇后是今上发妻,自潜邸之时永徽帝便极敬重这位妻子,虽因着淳熙帝薨逝不能大办,永徽帝仍下旨令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进宫庆贺, 并在太液池旁的渌波殿设宫宴款待。
王氏头疾告假, 孟清词一早便按品大妆, 带着萧以晴进了宫,二人先去中宫拜见皇后。
她到得算是不早不晚,彼时殿中亦坐了几位命妇, 正在两两攀谈,见她进来, 便有人颇有意味地瞧了她一眼。
清词并不看向四周,只神色端正, 一步一步稳稳走到殿中,裙裾不动,带着萧以晴行了大礼, 恭声道:“妾身谨贺娘娘芳辰,愿娘娘仙椿日月,福寿无极。”
上座传来轻轻的一笑,语气温和却有些虚弱:“免礼平身。”
邓皇后身着明黄缀金嵌珠和团寿纹朝服坐在宝座上,妆容精致完美, 然孟清词看着,竟觉她比前年见时更加不好, 虽敷了粉,也掩不住脸色的苍白。
待她一开口, 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邓皇后下首, 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儿, 相貌生得极为文雅,应是那位被邓皇后养在膝下的大皇子赵景然了,永徽帝如今只有两位皇子,因尚年幼都暂未封王。
清词又给大皇子行礼,赵景然礼节甚是周全:“夫人免礼,萧将军为国之柱石,战功累累,景然甚为敬佩。”
邓皇后笑道:“这个孩子,总缠着他老师讲萧将军打的胜战,回来再给本宫讲,本宫这些日子絮烦得不行。”
清词起身站到一侧,听邓皇后这么说,自然谦虚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