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
“那好,”功曹拿了一卷竹简过来,“你将这卷竹简抄一遍,不认识的字来问我。”
虽然态度一般般,但既然免费上学,也就不挑剔了。毕竟学点《诗经》陶冶情操提升气质也没有什么坏处对吧?
她有点期待地打开了竹简,然后看到上面大概写着这样的东西:
x营x伍双戟兵赵大狗,年三十,西河郡中阳县人,家庭住址xxxxxxx,家有父、母、兄、嫂、妻、一儿,身长七尺五寸,左肋下有一胎记……
“这是什么东西?”她有点呆滞,没反应过来,“功曹是不是拿错了?”
功曹已经转回自己的案几旁了,听了这话也不抬头,“没错,将军就是要你抄这个。”
“……不学《诗经》,学这个作甚?”
功曹抬起头来,眉毛皱在了一起,圆睁着那双小眼睛,“那你学《诗经》作甚?”
……这个我能打一顿吗?她悄悄这么问了一句。
黑刃不屑回答她。
……抄就抄呗,先磨墨,左手拿起练习写字的小木板,右手提起秃毛的毛笔,颤颤巍巍,在上面写几个字。
……虽然字丑了点,但自己能看清楚,就还行。
她坐在一堆竹简下面,偶尔拍死一只路过的虫子,偶尔踹开一只觅食的耗子,再偶尔问功曹一两个不认识的生僻字。
正常方法学汉语,是可以通过上下文猜测这个字什么含义的,但是通过人名学汉语,这就完全没有任何能进行推敲猜测的余地了。
因为叫什么名字的都可能有!她自己就是个例子!抄了两个时辰之后整个人开始陷入狂暴状态的咸鱼已经迷茫了——什么样的神经病才会用这种方法学字啊?!
这个问题在下午高顺巡营完毕,来到功曹帐篷里看一看她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你为什么要学字?”高顺这么问她一句。
“……因为小人想学兵法?”
“学兵法做什么用?”
“……保护邻里?”
高顺沉默地盯着她看,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了。
“……小人答得有何不妥?”
“你学兵法,”高顺说,“是为了将来有朝一日能够用它打仗。”
……是她思维略跳跃了一点,这个她承认。
“你不仅要认这些名字,写这些名字,还要背下来,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高顺向她招了招手,要她跟自己出了帐篷。
夕阳笼罩在这座军营里,士兵们结束了一天的操练,正在快乐地排队准备吃饭。
“我问你,如果你是他们当中的一员,你会为了什么样的将军而战?”高顺冷峻而严肃地问道,“是一个认得你的名字,记得你的籍贯庚齿,在你奋勇杀敌归来时,还会问一问你家中老母妻儿可有书信传来,近日如何的将军,还是一个不知你庚齿籍贯,不在乎你家中妻儿死活,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在意的将军?”
远远望去,营中一片烟火气,有人对今天的晚餐品头论足,有人拿出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咸肉当加餐,有人掏了银钱想买一点,还有的厚着脸皮想蹭一块。
当然,士兵们同样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也是如此鲜活。
她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然后觉得自己有点饿了。
“小人记下了……”她想了想有点不甘心,必须得找点什么小便宜回来,“将军,管饭吗?”
……高顺竟然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点了点头,“管饭。”
但是她的如花笑靥还没有完全绽开的时候,高顺把后面半句话说完了。
“你同士兵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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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是吕布丢过来的杂役,好歹也是享受了县公安局局长的二百石待遇的杂役,吃大锅饭也就罢了,她这人不挑食,盐豆子配粟米饭能吃饱也行,但为啥要混在士兵们当中吃,还是抢他们的饭吃!
十人为一伙,她被传令官领着,走进了士兵中间,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几百号人一起来围观她,这个感觉简直尴尬得要哭了。
“你自己选,要同哪一伙一起吃饭?”
“我不吃了行不行?”她怯懦地问了一句。
“将军有令,要你吃你就吃,”传令官板着一张教导主任同款脸,“你自己不挑是吧?赵大狗!你们这一伙让出一个位置来!”
……她跟这名字真有缘。
这群职业军人平时热量消耗大,饭菜油水又少,因此吃得特别多,一锅饭十个人吃并不能填饱肚皮,现在多加了她这根儿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小葱一起分饭吃,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更不友善了。
……这个跟我的狗魅光环没关系吧?
的确,我也觉得没关系。黑刃比较公正地安慰了她一句,但其实你纠结这个没什么意义。
伙长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个木碗,一个木勺,沉着脸塞进她手里,她颤颤巍巍地将那勺子伸进锅里,正准备打饭时,在一旁并未离开的传令兵又发话了。
“营中禁止私斗,但这位陆郎君是吕将军派来与尔等演练武艺的!”他拔高嗓门,喊了一句,“无论陆郎君在哪一伙吃饭,这一伙的兵卒尽可上前挑战!但只准单打独斗,不许群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