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她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冷静点儿。
“酒力不支,”她一脸淡定,“夜已深了,路有积雪,将军须得早行。”
喝了半天酒,脸色一点都没变的少年将军突然惊醒似的,“啊呀,刚刚敲过戌时鼓,城门已关了!”
……她看看张辽,张辽看看她。
“那也没事,”她说,“过路不远就是并州人开的客舍,我送将军去就是。”
那对笔直的眉毛开始皱起来,“贤弟家中又无女眷,不过借宿一夜罢了,何以待我如此冷淡!”
……她得冷静冷静,想想该怎么说。
“我倒是想留将军,但家中简陋,只有一榻……”她是不愿意睡地上的,但是让人家一位出身比她好,社会阶级也比她高的将军睡地上也很不对劲。
“这有什么关系,”张辽十分自然地说,“与贤弟抵足而眠便是。”
天已经完全黑了,而且黑了很久,只能听到北风呼啸着在巷子里横冲直撞,时不时检验一下各家门窗的坚固度。
隔了一道窗绢,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酒喝了半壶,鸡汤在灶上还微微的滚着。
除了炭盆和染炉,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
张辽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大概是没多想的,但酒酣耳热的她就不自觉地思维发散了一下,盯着酒盏发呆。
“……贤弟?”张辽的目光也跟了过去,“你这是在看什么呢?”
“在看我那半盏儿残酒。”她说。
第44章
榻是只有一张的,上面还不能摆碗水。
她以为的“抵足而眠”是两个人各抱一个枕头各睡一侧,但这个时代的同性友情和某些风俗美谈已经达到了让她无法理解的程度。
比如说有个叫姜肱的人,跟自己的两个弟弟关系特别好,好得没结婚时睡一个床,结了婚了还要睡一个床,除非算算日子想跟老婆生娃,否则兄弟三人继续一个床……“其友爱天至,常共卧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以系嗣当立,乃递往就室”。
……与其说是美谈,不如说是神经病。
榻上只有一个枕头,废话,她个单身狗为什么要搞两个枕头。
“我这人睡不睡枕头都无所谓,用胳膊垫一下就可以,”她很不自然地说,“将军拿去用吧。”
“一个枕头就够用啊。”张辽一边解开腰带,一边很自然地说,“中平初年我驻守马邑边城时,三四个人抢一个枕头睡得也很香。”
糟糕,他开始脱衣服了,感觉像个变态。
但是少年将军不知道自己被人打上了“变态”tag,一边脱直裾,一边还转过头不解地问她,“贤弟为何不更衣?”
“我喜欢和衣而睡。”她板着脸说。
张辽若有所思脸。
酒菜撤了,盖了盖子,防止老鼠窥伺;烧了些水来洗洗脸刷刷牙,保持个人卫生;炭盆里又添了点炭,让屋子暖和点;门缝不能关太严,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安全最重要。
一身中衣的张辽坐在榻上很是不解的盯着她看,“贤弟这是在忙什么呢?”
“自己在家里住,总得细心些。”她在屋子里有点犹豫地转转圈,终于又想到一个借口,“我那个马棚太简陋了,挤了两匹马可能不够结实,我去看看,给它加固一下。”
张辽那张白天看着挺英气的脸上突然露出个有点邪魅狂狷的神情。
“贤弟为何作此态耶?”他笑道,“兄虽非世家美少年,但也未必要嫌弃若此吧?”
……………………
张辽睡里面,她睡外面,油灯吹了,于是室内立刻暗了下来,只剩下炭盆那一点昏暗的红光。
这人睡觉没什么动静,呼吸十分平缓,也不知道是不打鼾,还是没睡着。
晚上喝了许多酒,她其实很困倦了,上眼皮疯狂想跟下眼皮贴贴,不顾她顽强意志的那种贴贴。
但她还是有点不敢闭眼,心里想了想,决定敲敲黑刃。
……话说,要是有什么,咳,你能叫醒我吗?
什么?
……比如说他心怀不轨什么的。
你是说,张辽对你产生了攻击意向,想要半夜趁你睡觉失去意识时,下手谋杀你?黑刃的声音稳稳地响起,没问题,你知道我是为此而生的。
……不是。
那是什么?
你看我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嘛。她尴尬地说,就算他没看出来,万一他性取向有问题,拿我当男孩子下手呢?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
那行啊,它说,请你指定一下,他进行了什么样的行为时,会被你认定为是心怀不轨?
……鉴于两个人现在就快要脑袋挨着脑袋了,这个行为界定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