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虞怔然,沈遇果真来了。
不止是沈青芝,便连庆鱼也松了一口气,阿爹回来,张良娣那儿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是在阿爹眼皮子底下,同阿娘是无关的。
小姑娘不会藏情绪,什么都表露在脸上,喜怒哀乐,亲疏远近,一览无遗。
说话间,太子的身影已经出现,他行色匆匆,一眼瞥见沈青芝等人,又顿住了脚步,面色不善,目光阴沉,他的目光落在了温虞身上,带着一股骇人神色。
温虞只瞥了一眼太子,便被那道目光吓了一跳,转而看见了沈遇。
他随着太子的步伐来到东宫,淡然的站在太子身后,面无喜怒,静静地看着她。
温虞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不少,虽然沈阎王那张冰块脸看着还是挺讨厌的,好歹不是她一个人在此面对这一切了。
沈青芝心情却霎时凉到了谷底,这下小女儿如何哭闹,都狠了心将她交给奶娘,又严肃的吩咐庆鱼,“带着你妹妹去蕴华殿等着。”
庆鱼不依,她便吩咐红韶,“红韶,带她们进屋里待着,外头凉,莫着了风寒。”
红韶牵着庆鱼,不顾她的哭闹,将她往蕴华殿的方向带去。
沈青芝肩膀微颤,向前走去,“殿下,您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太子便暴怒呵斥,“蕊儿正在生产,你为何还在这里纵着庆鱼胡闹?”
是被当着沈遇同温虞的面,毫不留情的被斥责,沈青芝不是没有自尊的人,身形一度摇摇欲坠,却又挺直了肩颈,看着太子说道:“张良娣才发动了不到一刻钟。”
“我已经吩咐了旁人不许去扰了她生产。”
“产婆与太医一早就在旁候着,皆是殿下亲自挑选的人,殿下应当放心由他们照料良娣才是。”
“庆鱼便是胡闹,也是在此处,又怎会闹到张良娣跟前?”
“太子又何必迁怒于庆鱼。”
“她是东宫长女,太子在外人面前,总得给她留些体面。”
太子怒气消减了一二,那头张良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又传来,哭的让人心烦。
“张良娣处,太子妃就不必去了,好好教教庆鱼规矩二字。”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太子的话音刚落,就见沈青芝面色发白,嘴唇轻颤着,而温虞眼睁睁的看着沈青芝衣裙下方的青砖上有血色蔓延开来。
温虞哪里见过这般场景,未免吓了一跳,宫女比她快一步扶住了沈青芝,大惊失色,“娘娘,您怎么了这是?”
宫女一人扶不住,温虞又连忙扶住沈青芝的另一只手臂,方才勉强将人扶住。
方才还好生生的一个人,此刻连身子都软了,靠在宫女身上,双眼失了神采,强撑着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声音却是微弱至极,温虞没听真切。
她懵住了,太子妃方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流这么多血?
沈遇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旁,沉声吩咐不知所措的宫人们,“还不快去传太医。”
东宫女史匆忙赶来,扶住沈青芝,往殿中送。
方才还怒气匆匆的太子,宛若是被人点了哑穴般,站在了原地。
温虞一直不曾松手,扶着沈青芝就要往殿中去,却被沈遇拉住了胳膊,她疑惑看去,又见沈遇抬眼看向那奔来的两个小姑娘,“夫人去照顾她们。”
那小小姑娘,已经跑的摔跤,哭喊着,“阿娘。”
庆鱼跑的很快,已经跑到沈青芝面前,八岁的小姑娘从来不曾见过这副场景,哭喊着,“阿娘,您怎么了?阿娘!”
沈青芝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拍着庆鱼抓住她衣袖的手,又看向温虞,张开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这回温虞听清楚了,她说的是,“弟妹,劳你照看她们一二……”
事情发生的突然,温虞懵的不知所措,听见这话,点点头,去牵庆鱼的手,哄她,“大姑娘别哭,你一哭,娘娘心中怕是会更不好受。”
“咱们去看看四姑娘吧,她摔了跤,娘娘必定也担心着呢。”
她将一步三回头的庆鱼牵走,沈青芝则被女史们搀进了寝殿。
看着她们走远,沈遇看向太子,“殿下,纵使娘娘教女不当,您又何必在此时同她置气,伤了腹中的孩子。”
太子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沈青芝虽是被扶进了寝殿,地上那摊血迹,却仍旧在地上。天色阴沉,血迹却红的刺眼。
此处离西后殿与蕴华殿都不远。
一边是张良娣因为生产带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一边是那摊或许是代表着沈青芝腹中也已有孩子的证明。
*
庆鱼想尽了办法,都去不了寝殿,她便站在门口,看着寝殿的方向默默地流着泪,温虞哄睡了四姑娘,来到她身旁,给庆鱼递了锦帕,轻声道:“大姑娘,你想想娘娘此刻最希望的事,定是希望你同四姑娘能够平安健康。”
庆鱼抓着绣帕,擦着眼泪,直到把眼睛擦的通红,哑着嗓子,“我知道的。”
“可是阿娘流了好多血,她会不会死?”
温虞安慰她,“只要你同四姑娘都好好的,娘娘定会没事的。”话是这样说,可她心里也没有底,她直到现在脑子里也发懵的紧,想不明白沈青芝好端端的,怎会突然流血。
“大姑娘很聪明,一定知道娘娘心里最在意的便是你同四姑娘。”
“此刻待在这里,不止是娘娘在保护大姑娘,也是大姑娘在保护娘娘。”
四姑娘在睡梦中也还在哭泣一般,偶有抽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