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左手捡起那张礼单,起身就打算离开。
温虞抿了抿唇,终是将他给喊住,“你先等等。”她刚刚可看见了,沈遇捂住了右肩,想必一定是很疼。
她理应去关心他的伤势的。
对,就是如此,她不想心疼沈遇的,可关心沈遇的伤势,是作为夫人的职责所在。
一这样想,她忽而就松了口气。
沈遇淡然问道:“夫人还有事?”
温虞垂着眼走过去,终是抬眼看向沈遇,“夫君,你的伤让我看看。”
沈遇却是眉眼浮起了些许淡然的笑意来,“夫人不必担心,我的肩伤已无大碍。”
这人到底要怎么样啊?
昨夜还在让她心疼他,今日她想要看看伤口,却又告诉她已经无大碍?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知不知道自个儿现在性子很是奇怪,让旁人都跟着一并变得奇怪。
温虞抿着唇,眉头紧蹙着,压着火气,尽量用着平静的语气问他,“展飞同我说了,夫君今日在宫中伤口挣开过一回,还换了一次药。”
“夫君的伤口当真无碍?”
沈遇很是想问眼前人,不是不想心疼他吗?为何现在又要看他的伤口。
又下意识的想明白,若他真这般问了,眼前人已有两分的怒气,怕是会变成十分。
他家夫人的心思,从前不想猜时,偏又让他了解个彻底,而今想要猜上一猜,才觉着头疼。
那话到了嘴边,说出口便是一声轻叹,“夫人当真要看?”
温虞点了头,“嗯。”
沈大人没再犹豫,蹙着眉头,松了腰间的玉革,将外衣脱到腰间,里层的素青色衣袍,右肩处的位置,已布满了星星点点的干涸血迹,像是梅花散落一地。
温虞忍不住呼吸一屏。
沈遇轻声道:“是我先前面圣请罪时,不小心挣开了伤口流出来的血,血是早已经干掉的。”
温虞想不明白了。
被人设局陷害的是他,受伤的也是他,丢了都指挥使官职的是他,为何请罪的仍然是他呢?
她看着那些血迹刺眼得很,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平复好了心情,“夫君先换身干净衣裳,再出门也不迟的。”
“我同夫君一起去裴府祭拜裴公,可以吗?”
沈遇盯着她看了片刻,应了声,“好。”
既然要去裴府祭拜裴公,温虞也开了箱笼,找出了素净的月白色袄裙来换上,发髻上的珠钗也选了支素色的白玉簪子。
待到换好了衣裳,她又照过镜子,挑不出半点儿差错来以后,她眉宇才透着些许满意。
她自是要梳妆,沈遇便在一旁等着,看她照镜子的模样,沈遇不禁疑惑,他家夫人去裴府到底是祭拜裴公,还是去为他出气?
这念头一起,他便自觉有些荒唐可笑。
他家夫人是有些爱为旁人打抱不平的侠义肝胆在身上的,可她去裴家又能做些什么呢?
正想着,温虞已经收拾妥当,转身看向了他,又抿了抿唇,嘴角缀着的笑意温婉恬静,“夫君,走吧。”
顾及着沈遇的肩伤,温虞一路上都走的缓慢,还要时不时地往沈遇肩上看一眼。
他们二人都换上了月白色的衣袍,并肩行着,所过之处,再也没有人不知他们是一对夫妻的。
沈遇和温虞带着丧礼和贺礼,登门祭拜裴公,又同大少爷道贺升迁一事,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裴家。
裴家今日是悲喜交加,悲的是裴公去了,裴家上下是要守孝三年的,喜的是裴公临终前,向陛下求了恩赏,大少爷得以继承裴公衣钵,认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裴家在上京城依旧能站稳脚跟。
裴夫人心伤不已,裴家女眷和亲眷们,陪在她左右,同她一起落着泪。
奴仆来报,“夫人,沈大人夫妇前来祭拜老爷。”
“还有恭贺大少爷升迁之喜。”
裴夫人半点儿心思都没有,只抬了抬手,哑着嗓子说道:“前头有你们大少夫人在招待外客,不必同我来报。”
今日登门来祭拜裴公之人中,除了亲眷,不乏有裴公的朝中同僚和下属。
在裴夫人心中,沈遇也不过是裴公的下属之一罢了,来祭拜裴公也没什么意外的。
奴仆面露难色,“是沈夫人她在老爷灵堂前哭了一场,说什么都要来同夫人见礼。”
*
裴公灵堂设在北院里,裴继斐同他媳妇,披麻戴孝领着家中弟妹们,痛哭流涕的一边烧着纸钱,一边同前来祭拜裴公的客人见礼。
温虞刚走到院门处,便瞧见纸钱灰烬快要将北院的上空渲染成灰色,震耳欲聋的哭声好似要将裴公从棺中哭醒似的。
守门的奴仆按着规矩,朝内高喝一声,“沈大人,沈夫人前来祭拜老爷了。”
听见传话,裴继斐的哭声都顿了一瞬。
昨日他和他爹,还有肃王算计沈遇一场,他们就结下了仇怨,而今日沈遇怎敢来他爹灵前祭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