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提起自己的父亲时,是那般自豪。
太子望向自己的外祖父,白色杭罗交领衫并老人巾缠头,也并不显老态,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可见埋首书卷,的确是养人的,只是不知,何时养出了歪枝。
“外祖父,苏家旧事,你参与了多少?”太子殿下在文太傅对面落座,眼中既不震惊也不悲痛,此刻问起,也不过是想知道个答案。
文太傅手中的滚茶,撒到手上,烫起好大一片红。
祖孙二人谁都没去注意。
文太傅甚至还笑了声,“我与凌渊,拂冲曾是多年好友,一同太学求学,一同科举取士,一同在朝为官,求官路上走散了方向,凌渊满腹才华,却坚持走实务治世,拂冲埋首故纸堆中,一心治学,诗书传道。我做太子太傅,传诗书于陛下,三人之中,始终是我走得更坦荡些。嫡女嫁入宫中,文家一飞冲天,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文太傅娓娓道来,也不去看太子殿下神色,自顾自沉浸在对往昔的缅怀之中。
“苏家落势,我确有不可推卸之责,无颜忝居太傅之位,我自请求去,于各州路书院中埋首书册再不问世事。”
文太傅这才看向太子,“你得拂冲传授,如今很好。外祖父认罪,殿下将我下狱,为苏家平反吧,刑部那苏岐鸣,长得很像嫂夫人,能为平反旧案做到如此地步,有些凌渊的风骨,是个好样的。”
文太傅眼中似有深意。
太子殿下明白,他是想说,母妃膝下能有他,也不算文家败到根子上了。
“外祖父,执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也是他想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母妃那时郁郁寡欢,直至最后忧思过度而亡,与这事,有关吗?”
太子殿下一双眼睛锁住文太傅,更像是在问,与你有关吗?
文太傅再难维持这份平静,背过身去,老泪纵横,他如何说,说自己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诸子中最贴心最成器的一个孩子。
“带我走吧,刑部,大理寺,皇城司,皆可,外祖父早该为自己早年踏错的事赎罪。莫要——”
文太傅默了一默,还是没能将那句莫要再往外祖父心上扎刀子说出口。
本就罪人一个,哪里有资格要求旁人优容优待呢?
太子殿下也不再问了,抬手召了随行飞羽卫进来,半分体面也没留。
命人上铐带走。
临出门前,太子殿下饮下了文太傅为他备下的茶,冷静道:“外祖父,无论何种罪责,皆有定论,所有的话,您都不用说与我听,您最该忏悔的,也并不是对我。”
他的地位不会因为有个不堪的外家而有所动摇,但他的母妃,却因为自己父亲的失德郁郁而终,苏家满门,也因这位苏尚书的昔日好友家破人亡。
这一切的一切,受害者何其多,可在这许多人里偏偏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险些赶不上,但是当时没发够3000,我鲜艳的小红花要少一朵了,感谢给我投营养液的大家鸭,这都是我共患难的兄弟们了。
感谢在2022-11-26 23:46:44~2022-11-27 23:58: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aoss 50瓶;想吃想睡还想瘦 10瓶;烦呐啊喂滴小修狗 9瓶;玻璃渣里找糖吃 6瓶;偏见是可怜的枷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风起
你是笃定朕不会废太子吗?
太子殿下来这一遭, 声势极大,都惊动了内院。
文老夫人顾不得规矩同家中所有女眷拦在花门前, 不让飞羽卫押着文太傅离去。
“这是天塌了啊!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
文老夫人小门小户出身, 一把年纪撒起泼来也不管不顾地,厚拐杖串到文太傅镣铐中间,坚决不让人过去。
“胡闹什么!公府办案岂是妇道人家可以左右的, 全都退下。”文太傅积威甚深, 吼这一声后,余下女眷慢慢朝一边退开。
只有文老夫人还挡在原地, 不肯挪开。
“老爷,太子殿下可是您的亲外孙,这是要亡了咱们家呀老爷!”她再是没见过世面也知道, 今次太子要是将人带走了,那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嫡孙在流放到底没有伤到根基,可若是顶梁柱塌了,那才是家门无望。
“闭嘴!把这蠢妇给我拖下去。”文太傅自己绕开那拐杖,恳求押解他的飞羽卫快些走。
那头太子殿下从书房出来, 文馨宁眼尖, 率先瞧见,一路扑过去,“太子殿下,祖父可是您亲外祖父,血浓于水,从前的事, 是馨宁与堂兄不懂事, 冒犯太子殿下, 可祖父年迈,一心治学,待您之心您也全无感觉吗?”
文馨宁是娇纵些,但那只是女儿家的计较,可这是事关家族基业的大事。
还未扑到太子殿下跟前,便被殿下身边的护卫拦住。
听她这话,太子殿下倒还高看她一眼,倒是比登州那个清醒些,没被养得太废。
只是还远远不够。
如今这拎得清的小娘子,总会让他想起他远在北境的雁,提点了一句,“好自为之。”
当初的事文府沾了多少,如今在朝上的两位舅父是否手脚干净,这都要审了才知道。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