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鸣破风远扬,电动桨摇起滚滚白色的浪花,远处的海是一片静默的黑,万籁俱寂,北极燕鸥永不停歇,环着船的桅杆打转几圈,又去往远方流浪。
姜江捧着一杯温热的拿铁坐在甲板上,微凉的海风卷起她裹在外套中的长发,海岸线渐渐远去,她眯着眼啜了一口咖啡,望着一片无垠的深海走神。
“在干什么呢?”古岁宁从她身后绕过来,站在她身边,身子扒在栏杆上,探头往下看,“有鱼哎!”
“在想明明是我们所的北极计划,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古岁宁摆摆手,“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来北极很久了,正好有这次机会,来会一会我那素未谋面的故乡。”
女孩看够了海,挤到姜江身边,让姜江分半个屁股的座位给她,她手搭在姜江的肩上,目光时不时往后瞟。
“别说我了,你和林沐风是怎么回事?和好了?”
姜江没点头也没摇头,她的手抠着咖啡杯的把柄,声音和海风混杂在一起。
“算是吧。”
古岁宁瘪了瘪嘴,“当初我可是怎么都安慰不好你……果然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呗,别说你们这次是来度蜜月的。”
“少贫。”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地闹着,七月的北极临到极昼,太阳斜斜挂在半空,层云叠嶂,天并不是纯净的蓝,反而蒙着一层神秘的灰。
船破浪行进,像一头扎进异世界的稚嫩孩童。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快来!”
有人打开船舱的门,冲两个女孩喊到。
“走吧,我们还要在这艘船上呆七天,你俩想怎么样都行,别再闹掰了,这跑都跑不了。”古岁宁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强撑着因为支撑自己而发酸的大腿。
“你这话别对我说啊,我才是受害者好吧。”
“有道理,要是他敢始乱终弃,把他丢下去喂鲸鱼。”
鸟鸣混着几缕脆生生的笑萦绕在船体上方,极昼没有日落,阴霾无一例外,尽数被驱散。
……
由于人数太多,姜江他们自己联系了开往新奥尔松的船,船长是个三十出头的海洋生物学家,不似许多常浪迹在海上的粗糙汉,他们的船长文质彬彬,还会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倒是让大家有些许意外。
“姜,给你留了位置,看看这些菜适不适合你们的口味?”
船长招呼着姜江,脸上挂着让人拒绝不了的笑,完全没有她印象中北欧人的疏离。
姜江扫视了一眼餐厅,船上的餐厅和饭店一样,四人一桌,林沐风坐在正中间的桌子上,周围的人吵吵嚷嚷,已然座无虚席。
她去吧台洗干净杯子,十分自然地走到船长对面坐下,和古岁宁一桌。
每个人的桌上都摆了几样中式菜品,姜江这桌还多加了一只乳鸽,看上去众人都满意得很,毕竟他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连吃七天海味的准备。
船长笑得爽朗,他把乳鸽往姜江面前推。
“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你们要来,我特地招了个会做中国菜的厨子,但也有可能不太正宗……”
姜江道了谢,刚扯下一只鸽子腿,船长身边坐下一个人,她余光瞄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属于林沐风的。
“船长,这几天我们能看到鲸鱼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打断了原本两个人的话题。
船长本就对海洋生物有浓厚的乐趣,提起这些他能拉着人聊上一天一夜都不过瘾,他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在林沐风的果汁杯上轻磕了一下。
“不一定,遇到鲸鱼是个随机事件,不过我对这片海域还算比较熟悉,你们要是想看,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
古岁宁支着脑袋,眼睛冒着光,盯着对面两个看上去和平相处,实际上内里暗潮涌动的男人来回看。
“船长可以喝酒的吗?别撞冰山了。”她夹了一块麻婆豆腐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可惜味还不够足。
船长摇晃着酒杯,又呷了口,连连摆着手。
“不碍事,有专业的水手和驾驶员轮班,安全问题不用担心。”
姜江啃完了一条鸽子腿,本想分给古岁宁的另一只腿却不见了踪影,她抬头,看见林沐风的桌面上丢着的几根细骨头,她一时无语,伸腿踹了林沐风一脚。
林沐风面上不显,腿还摆在原位,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退了鱼刺,沾了盘底的调料,细嚼慢咽吞吃入肚,吃完了才愿意分一丝戏谑的眼神给姜江。
久违得,姜江再一次找到了失踪六年的心动声。
烦死了,这人就是妖孽吧。
……
晚饭吃完,船行的航速慢了下来,没有了明显的起伏颠簸,大家都跑到了甲板上打闹。
夏季的挪威不是很冷,至少在纬度低的地方只用穿短袖就行,越往北极圈走,温度降得越明显,海风强劲,吹到甲板上的风也不太温和,割得人脸颊生疼。
“这样的景观刚接触确实是稀奇,看久了也就腻了,你说船长一年四季都在海上漂,不会腻么?”
姜江把玩着甲板上的装饰木制船舵,一圈又一圈,玩得不亦乐乎,她转头问身后的林沐风,问题幼稚却又耐人深思。
林沐风挑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姜江却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摸出了一丝不爽。
“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船长本人。”
姜江“嘁”了一声,扒在栏杆上嘀嘀咕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