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弱质纤纤、有气无力的女子,怎可能将无意中使出的拳法要领记得如此清晰明白?
除非她本来就会!
但是,他这些天也打听过,没听说过杜家人有这种传承,又或者,是她无意中从什么书里看来学来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很厉害很难得了。
牛车滚滚向前,杜清檀昏昏欲睡,忽觉身上视线滚烫,睁眼就对上独孤不求炯炯的目光。
“看什么?”她毫无羞涩之意,只有警惕。
独孤不求诚恳一笑:“拳法非常精妙,你很厉害。你家从前藏的书很多,对吧?”
“……对!”杜清檀眼睛一亮,就是这样!
她是从书里看来的,至于是哪本书已经记不得了,更是被逃奴偷走了!
“若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书,可以卖给我,价钱好商量,我不会乱说,还不用你抛头露面。”
独孤不求这话等同于撺掇人败家干坏事。
采蓝怒气冲冲:“你才天天卖书呢!我们以后不会了!”
杜清檀却是很直接地道:“你有钱么?我看你这双靴子有点不大合脚的样子,从哪儿捡的?”
独孤不求的脚指顿时往下抠了抠靴底,有些恼羞成怒地道:“不要小看人!我很快就有钱了。”
“嗯。”杜清檀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你这么爱书,不如替我家护卫,工钱就用书来抵,如何?”
“可以考虑。”独孤不求交叠长腿,懒洋洋地接过车夫手里的鞭子,用力一甩,鞭梢刚好扫在旁边一个闲汉身上。
不重,警告的意味更浓。
闲汉一撸袖子就要骂人。
独孤不求含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看,深褐色的眸子里闪着冷光,闲着的手放在靴筒上,那里插着一把短刃。
那目光又冷又凶,仿若伺机而动的恶狼。
闲汉情不自禁打了个颤,心生怯意,等到回过神来,车牛车已经去得远了。
独孤不求继续赶着他的车,还嬉皮笑脸地问车夫:“我这技术如何?”
车夫自是要赞的:“公子比小的厉害多了。”
杜清檀靠在采蓝身上,微微侧头扫一眼闲汉,又看一眼独孤不求挺拔的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保镖好使,可以再琢磨琢磨如何利用再利用的问题。
柳巷,朱家酒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胡姬当垆卖酒,一大群或是穿着长袍胡服,或是穿着半臂光膀子的男人各自围坐一处,喝着酒谈着天,指点江山,纵横捭阖,个个都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
车夫进去寻人,杜清檀在外听了一耳朵,谈得最多的是契丹入侵的事。
朝廷先期吃了不少败仗,引得众人一片愤怒,有人先谈到被攻陷的冀州,又谈到魏州。
其中提到了一个人,魏州刺史独孤吉。
一个书生用力拍着桌子,义愤填膺:“这老贼啥本事没有,胆小第一名。冀州沦陷,他怕契丹攻打魏州,竟把所有百姓驱赶入城防务,不事生产,无以果腹,搞得怨声载道,啧啧啧……”
难得听到个姓独孤的,杜清檀少不得好奇:“独孤公子,这位魏州刺史您可认识?”
“不认识。”独孤不求面无表情,仿佛嫌她啰嗦似地,转身大步走到另一旁,离得远远的。
杜清檀也不放在心上,因为朱大郎来了。
第16章 市井之徒
朱大郎身高体壮,黑胖如牛,一双眉毛乱成鸡窝,眼睛却小,精亮如黑豆,再加一个凸起的大鼻子,巨大的狮子口,当真让人过目难忘。
“听说你找我?有事快说,老子还要去喝酒!”
他站在车前,声大如雷,不耐烦得很,并没有因为找他的是个瘦弱的女人而客气半分。
“朱壮士。”杜清檀推开紧紧拽着自己的采蓝,掀开帏帽,对着朱大郎行礼:“我姓杜,家父杜蘅,曾任怀王府侍读。”
“咦!”朱大郎收起焦躁,惊讶地看向杜清檀,目光直接又放肆。
杜清檀不避不让,与他对视。
“还真是你。”朱大郎收回目光,示意她跟自己走到街边:“想让我做什么?即便是杀人放火,也说来听听。”
这人真有意思,杜清檀笑了:“您见过我?怎么就知道是大事?”
朱大郎不耐烦地道:“小时候常见。你一个高门出身的小娘子,多年没有往来,突然找上门来,必是遇到了大事。”
对方爽快,杜清檀也很直接:“我想请您帮我盯梢一户人家……”
她说了萧家的事,请托朱大郎:“看他家近几日内有没有大事,譬如说要宴请贵客之类的,若有,尽量弄到宾客名单及具体时间。还要打听长安城中高官家里是否有病人久治不愈、急需调养的。”
条件所限,本朝医药并不发达,良医着实难寻,故而高官富户家中若有病人久治不愈,通常都会悬榜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