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程嗯一声:“先不着急,看看柳家下一步的动静再说。既然柳大郎想让孩子上学,你就去问问官学明年收不收蒙童。”
裴谨言点头:“儿子听爹的。”
旁边七岁的裴慎言回道:“大哥,这烤羊肉真好吃。”
裴谨言笑了笑:“那你多吃点,吃慢点。”说完,他把自己碗里最大的一块羊肉给了弟弟。
裴太太满含笑意地看着大儿子,这是她毕生的骄傲,长得好看、读书好、懂礼谦逊,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将来举人进士不在话下。
该给儿子说亲事了,裴太太又犯愁起来。亲戚朋友里扒拉了一圈,她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转天,裴谨言晚上从学堂回来后直接去往柳家,开门的是铁柱。
“哟,裴公子来了。”
裴谨言拱手道:“谢二哥不必客气,您叫我谨言便好,我来寻柳大哥。”
铁柱笑眯眯的:“快请进,柳大哥正在正房跟我们少爷看兵书呢。”
铁柱的虚荣心起来了,喊得是少爷,六品武将,当得起一声少爷。
裴谨言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对着铁柱微微一笑,然后抬脚往正房而去。
路过院子正中央时,他的眼神轻轻往西厢房扫了一眼。柳翩翩正带着两个妹妹在屋里给谢景元主仆两个做衣裳呢。
一人两件棉袍,里衣中衣都是全套的,还有鞋袜。姑嫂四个做了一天,已经得了一小半。现在徐氏做饭去了,姐妹三个仍旧在飞针走线。
到了正房,柳文渊微笑着把裴谨言迎接了进去:“谨言来了。”
裴谨言给柳公绍和吴氏请安后开始回柳文渊的话:“柳大哥,我问了官学,明年秋天才会收几个蒙童,到时候松哥儿大一些了,倒是可以去。我知道外头有几家不错的私塾,要是柳大哥有意向,我可以去帮忙问问。”
柳文渊请他坐下,亲自给他倒茶:“多谢谨言,松哥儿还小,既然官学暂时不收,我们自己在家里教导也使得。谨言才从学里回来?等会子别走了,晚上在我家吃饭吧。”
谢景元在一边嗑瓜子呢,见到裴谨言后把瓜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裴谨言道了声谢,并没有当着众人嗑瓜子。谢景元也不在意,继续在一边嗑瓜子听闲话。
柳公绍看了一眼面前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心里生了几分欢喜,若是能结交几个本地户,往后做什么也方便些。
裴谨言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要走,被柳文渊拉住,正拉扯着呢,柳翩翩掀开帘子进了屋。
一看到裴谨言,她笑盈盈行礼打招呼:“裴公子来了。”
裴谨言的手脚略微迟钝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抱拳给姐妹三个行礼:“柳大姑娘客气了,您叫我谨言便好。”
柳翩翩笑着站起身:“好啊,听大哥说你比我小,往后我就托个大,直接叫你谨言。”
裴谨言的腰似乎又弯了几分:“如此便好。”
柳翩翩见他马上就要把头埋到地上去了,觉得有些好笑:“谨言不必多礼,都是邻居,你这般客气,往后可怎么说话,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家里弟弟妹妹一样喊我一声大姐姐也使得。”
谢景元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裴谨言被笑得满脸通红,强自镇定喊了一声:“柳大姐姐。”
柳翩翩看了一眼谢景元,谢景元立刻呼啦啦将瓜子收好,收回目光,仿佛刚才笑话裴谨言的人不是他一样。
柳文渊咳嗽一声:“吃饭吃饭,谨言别走了,来,一起上桌。二妹妹,你去隔壁告诉裴婶子,就说谨言在我们这里呢。”
铁柱主动开口:“我去吧,外头天黑了。”
还红着脸的裴谨言硬是被拉上了桌,有外客在,柳翩翩带着妹妹们去了里间。
今日没有烤羊肉,就是普通的饭菜,柳翩翩洗过手上了炕:“大嫂,晚上不做针线了吧,我感觉我脖子发酸,眼冒金星。”
徐氏点头:“今儿做了一天,晚上歇歇。谢大人四天后才走,我们也不用赶那么紧。”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传来叫门声,大伙儿听出是个孩子的声音。
裴谨言立刻起身:“是我二弟,我去看看。”
柳文渊一把将他按下:“我去!”
没一会儿,柳文渊将裴慎言带了进来,只见裴慎言手里还抱着个篮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道菜。
裴慎言看着兄长:“大哥,娘听说你在这边吃饭,让我送一道菜来。”
柳文渊笑着把裴慎言拉到裴谨言身边坐下:“来,一起吃。”
裴慎言有些不好意思,裴谨言接过那盘菜放在桌子上:“别怕,柳大哥和谢大人人很好的,一起吃吧。”
谢景元见裴谨言细心地给弟弟拿碗盛饭,又给弟弟夹菜,笑了笑没说话。
柳文渊知道谢景元没有兄弟姐妹,忙端起酒杯:“景元,多谢你看得起我们,还愿意住我家里。”
谢景元呸一声:“少给我说这些矫情话,你要是记恨我之前给你上了脚链,明儿给我饭菜里下泻药。”
柳文渊哈哈笑起来:“你是为了差事,我岂能怪你。若不是有你,我家这些老弱怎么能平安到这边城。”
铁柱忙着给谢景元夹菜:“景元,你去军营可要带着我啊,我不能没有你。”
谢景元笑骂他:“你不想去也得去,你不去谁给我洗袜子。”
旁边的裴谨言在听到脚链二字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柳家真的是流放的犯人?可从来没见过流放犯人和官差关系这么好的。
他继续安静地听谢景元和柳文渊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