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是个清贵的地方,俸禄非常低,裴谨言因为得罪了秦孟仁,能得到的东西就更少了。好在这院子里两家租住的人每个月多少会给点房钱,裴谨言知道谢景元不会要这点钱,索性直接花掉了。
主仆两个一边吃酒一边说闲话。
裴谨言吩咐卷轴:“后天把我那套没穿过的衣服找出来,请隔壁太太帮忙熨烫一下,我要去吃酒席。”
卷轴十分吃惊:“少爷要去哪里吃喜酒?”
裴谨言淡淡地回道:“秦家。”
卷轴夹菜的筷子停在半天空:“秦,秦家,哪个秦家?”
裴谨言瞥他一眼:“京城还能有哪个秦家?”
卷轴立刻高兴起来:“哎呀,少爷,您要去秦家啊,秦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
说到这里,卷轴想起前一阵子自家少爷好像一直被秦孟仁针对,导致他出门偶尔都会被人孤立,立刻放低声音问道:“少爷要准备什么礼物?”
裴谨言想了想之后道:“都知道我是个穷管,你去扯几尺小孩子穿的那种细棉布,我去混一顿饭吃。”
卷轴点头,然后忍不住劝道:“少爷,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为了老家的老爷太太,您也不能再继续跟秦大人硬下去了。”
裴谨言嗯一声:“我晓得,你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好就行,不用担心我,我心里都有数。”
过了两天,裴谨言穿上自己那身从未上过身的衣裳去了秦家,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独自吃酒席。
他本来打算躲在角落里吃完就走,哪知中途秦孟仁居然跑过来单独给他敬酒,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裴大人宠辱不惊,这才是真正的君子作派。”
裴谨言淡淡一笑:“恭喜秦大人喜得麟儿。”
秦孟仁笑得很温和:“多谢裴大人。”
因着秦孟仁单独跟他说话敬酒,等秦孟仁一走,好多人才发现这就是跟秦孟仁同科的探花郎,大雍朝有史以来科举中最年轻的探花郎。
哦,他就是那个跟谢家混不吝关系非常好的探花郎,据说他跟秦大人不合,这怎么又好上了?
裴谨言不管别人怎么猜测,他一个人优哉游哉地吃饭,吃完后不顾众人吃惊的眼神,还给卷轴也带了一份好吃的。
吃过了这顿酒席,裴谨言以为他还能继续过安宁的日子。
哪知他失算了,秦孟仁好像跟他杠上了,今天带他去张家吃酒席,明天带他去参加李家的宴会。裴谨言待要不去,秦孟仁就让主家给他下帖子。
裴谨言无法拒绝所有人的邀请,只能去吃酒席。然而吃酒席又不能空手去,总得准备点礼物吧。本来就是个穷官的裴谨言这下子日子更是捉襟见肘。
等他越来越窘迫时,翰林院以裴谨言之前当差出色为由,给他发了一笔补贴。不仅如此,还打发他偶尔去六部帮忙,能赚一些补贴。
渐渐地,京城人开始传谣言,裴大人已经被秦大人彻底收服。
裴谨言索性破罐子破摔,秦孟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去哪里就去哪里,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甚至开始奉承秦孟仁,在人前公然夸赞他,有时候休沐日还会去秦家拜访,跟秦孟仁一起饮酒吟诗。
二人都是满腹诗书有才华的人,凑到一起后有说不完的话。
秦孟仁会给裴谨言讲他年少时的事情,裴谨言也会给秦孟仁讲边城的生活。当然,二人的年少时光里都少不了一个人,那个两个人都求而不得的人。
虽然二人说得都比较隐晦,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偶尔说上几句,全当慰藉。说完后一起喝酒,喝醉了后会一起大笑大哭。
秦状元与裴探花,这两个曾经势不两立的人竟然成了知己,此事一时成为京城的美谈,连幼帝都来了兴趣,时常把裴谨言叫到上书房去陪玩。
裴谨言在京城越发如鱼得水起来。
千里之外的边城正值盛夏,桂花巷里柳家这两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早,徐氏伺候老两口吃罢了早饭,把芙姐儿留给吴氏带,她自己回厢房里给柳文渊做衣裳。现在家里有个丫头,洗碗洗衣服这些活儿都交给了丫头。
徐氏正在飞针走线,听见外头有人叫门,柳文洁去开的门。
不一会儿,徐氏听到柳文洁跟来人吵了起来,徐氏放下针线就往外走去。
“二妹妹,谁呀?”
只见柳文洁拦在大门口不让那人进,徐氏定睛一眼,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来人正是周寡妇。
那周寡妇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随时都要哭泣的样子。柳文洁不让她进来,她一脸委屈站在门口:“二姑娘,我来找贵府老太太。”
柳文洁把脸一拉:“你是谁,我们并不认识你,你走吧。”
她伸手就要关门,哪知周寡妇更绝,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姑娘,求您行行好,让我见一见老太太吧,不然我只能一头碰死在这里了。”
柳文洁冷笑一声:“那你就碰死吧。”
周寡妇一楞,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居然不吃她这套。
周寡妇立刻调整战术:“二姑娘,我是不算个什么,可我肚子里有你兄弟啊 。”
徐氏立刻大喝一声:“住口!”
柳文洁还是个姑娘呢,徐氏岂能让周寡妇拿那些腌臜事情来污她的耳朵。
徐氏立刻从东厢房快步走到大门口来:“这位妈妈,我们家跟你非亲非故,你何故来我家门口撒野?怎么,仗着自己是个寡妇,就可以随便讹人了?”
周寡妇呜呜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不要紧,立刻吸引了好多人来看热闹。
周寡妇立刻往地上一顿,用手捂着嘴哭,哭声呜呜咽咽,从手指缝里漏出来,仿佛柳家人给了她天大的委屈一样。
徐氏什么场面没见过,立刻扒开了讲:“这位妈妈,才刚你说什么?你肚子里有我兄弟?这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你男人不是死了好多年了么,你肚子里哪里来的孩子?”
周寡妇又愣住了,这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不是应该把她请进去好好说么,这事儿说出去不体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