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踏入仕途,就无所谓名次与否了。
闻瑎所住之处离这里不过三里地,她本想沿着北街主道步行回家,只是周围的人群目光过于热烈,如芒在背,她不得不租了一辆马车。
登上车厢,隔绝众人的目光,闻瑎扯了扯胸口的衣襟,头靠在背后的木板上,双眼放空。
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见到了四年不见的失踪友人,又得了金榜探花之名。
可游行带来的兴奋和激动逐渐散去,她扯了扯嘴角。
闻瑎不是犹豫之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君是君,臣是臣,不必再困扰了。
琼林宴的宴席设在京城西的皇家花园“琼林苑”,所以俗称“琼林宴”,好比现代毕业时的散伙饭一样,同窗进士经过此宴之后,也要各奔东西了。
这场宴会,标志着这些新科学子们正式通过考试,踏上仕途,成为这个王朝的统治阶层。这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所参加的最为重要的一场饭局。
前朝,琼林宴多是新科进士们一起凑钱买单,虽然金榜题名是人生一大喜,但这对于家境贫寒的考生来说,无疑是一笔沉重的经济负担。齐王朝建立后,将“以文治国”推向了一个历史的新高度,琼林宴的所需费用改由国家出钱买单为主,这场宴会也变了性质,从前朝新科进士们原本的聚会,慢慢变成了朝廷官办宴会。
原本的散伙饭也变成了齐朝科举考生们梦寐以求、人人称羡的“琼林宴”。其中用意也非常明显,那就是要优待天下文士,笼络俊杰之心。对于帝王们来讲,他们可以在马背上打天下,但不能在马背上治天下。要治理好天下,就需要这些文人们为他们真心实意地效力。
琼林宴开始。
在太监的引领下,所有人就座。
作为状元的徐令孺自然是这场宴会的最耀眼的主角之一,父亲又是当朝阁老,不过二十,比之当年的宋端、袁瞻,他背后所代表的权势更大,以后的仕途只会更令人羡慕。
因此或真心结交、或有意讨好,围在他身旁的人不在少数。反观俞修樾,西丹偏远之境家境贫寒之人,样貌虽好,但一脸凶相,虽说这次年纪轻轻就得榜眼之名,前途自然一片光明,但跟徐令孺一比,身边围着的人少得可怜。
真正的正七品朝服是青色的,闻瑎没有真正被授官,穿的还是红色朝服,头上戴着的还是昨日那顶三枝九叶顶冠。
闻瑎右手摇着精美台盏里的御酒,神情平静,眉眼带笑,完全看不出太和殿上见到谢郁时的失态。
微风、树下、美人、觥筹交错。
酒不自醉人自醉。
她从未大肆宣扬自己是陆有之的学生,也未曾告知他人自己与吴居和宋端的关系。但或许是因着她探花的名头,亦或许是她的周身的气质容貌。不少人都乐于与她结交。
远处的楼阁是这皇家花园的最高之处,顶楼上有个模糊人影,正看着此处。
掐着嗓子似的尖厉声音:“皇上,太后娘娘吩咐奴才来找您,似乎是很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说:
君是君,臣是臣,各司其职、各尽其本,不可僭(jiàn)越、不可乱位。
闻小瑎的未尽之意:我不care了!
第19章
徐令孺举起酒杯和众人一一碰杯,爽快地一饮而尽,“诸位,在下与闻兄有话要说,失礼了。”
他的态度谦逊,举止有礼,围在他身侧的人大多竟没有感到任何被轻视之意。
“那某就不打扰徐兄了。”一位学子饮下杯中酒,颇有眼色地说道。
其他人左右互相对视一眼,也如此从徐令孺的身侧离开。
“徐兄如此身份却不自傲,实在是令人敬佩,不愧是徐阁老的儿子。”
听到此人所说,他人纷纷赞同点头。
闻瑎正在和同为洛泉的一名同期进士聊天,两人谈到家乡的美食,尤其是此时正当季的百花糕,更是勾起了两人的相思之情。
一年半了,老师的上封信还是在二月份,等吏部选官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了。闻瑎的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来,眼里满是怀念和笑意。
满溢的思乡之情在心中盘旋不去,闻瑎在脑海中勾勒着回乡的画面。
可此时,吹拂到脸颊上的微风消失了。
她的身前站了一个人。
“闻兄,久仰,在下徐令孺。仰慕闻兄已久,不知闻兄是否赏脸,给在下一个结交你的机会?”
徐令孺拿着酒杯,语气真挚地说道。他站在那里,视线从上而下扫视着闻瑎,阳光从树隙间穿下,稀碎的光斑浮动在他的身上,遮住了他一丝没有掩盖住的傲慢。
旁边的那位洛泉同乡还没等人说什么,就对着徐令孺谄媚地赔笑着离开了。
闻瑎眼眸稍垂沉思,殿试那日他的态度,再对比今日如此明显的交好,竟有些摸不透此人的意思。
但是,如果在这里拂了他的意,几乎是在向众人表明她与徐令孺可能不合。官场可不比其他,她目前可没有任何话语权,也不想增加以后被针对的可能性,被那些想要讨好徐家的人。
这些思虑不过一瞬,闻瑎站起来:“徐兄过誉,你可是这次的鼎元,谈何赏脸,与徐兄结交乃是一件乐事,自然在开心不够。请坐。”
徐令孺这才坐下来,举起酒杯,和闻瑎手中的杯子相碰,发出悦耳的清脆之声。
他的笑容带上些许玩味,瞬间就被掩去。
琼林宴的宴席占据了大半的皇家花园,排得上名号的人几乎都坐在两人附近。周围的人即使没有正大光明地看着这里,但大多数人都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究其原因,还是徐令孺那堪称作弊的家世。
离两人几米之远,坐着的是许威之和他的几名同乡。
“没想到闻瑎如此好运,不仅把你挤出了一甲,还得了徐令孺的青眼。许兄,你可是亏大了。”
一个人喝了口酒,看着那处,有些不屑地撇了下嘴,凑到许威之身侧小声对他说:“许兄,咱们同乡几人最是知道你的学识才华,乡试解元,会试会元。要是这次,可惜,你说闻瑎一个黄毛小儿,也就脸蛋比俊了点,怎么就能比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