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找到咸阳时,这些人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伸手不停抚摸臂上的大鹰,以此来寻求安慰。但当郎官令询问他们,能让猎鹰有多听话时,这些被问及看家本领的人,便情不自禁地笑了。
“经过驯养出来的鹰,捕捉到猎物,再饿也绝对不会立刻下口,它非常听话。”
“它捕捉到猎物,主人不来,绝不会松开。”
“它认得我的声音和气味,不管它狩猎时飞进树林里,草丛里,还是跟着猎物进了山洞,我找不到它,只要一喊,就能把它叫回来。”
没有关注过驯鹰相关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驯出来的鹰能有多温顺,若是自小生活在驯鹰的家族里,十三岁的青少年能驯服成年的巨鹰,对于他们仅是习以为常的事。训练鹰去狩猎,就是猎鹰,训练鹰去识别和击落无人机,那就是守卫鹰……
郎官令说:“陛下只需要尔等将鹰驯成可以追着腐肉飞的追鹰,再将其教给旁人,便足以。”
前者还好,听到后者,得知要把看家本领教给外人,明显不太情愿了。然而等郎官令说出朝廷丰厚的赏赐,他们便一个个喜笑颜开起来,对于外传技术不再抗拒。
还有人大着胆子接话:“鹰本来就会寻找猎物,让它不停追着腐肉飞,如今就能做到。如果陛下觉得太冒险,给我二十天,我就能让我的鹰记住这个指令。”
其他人也纷纷道:“我们也可以!”
这二百一十位猎鹰人去咸阳城郊外训练自家养的鹰,全国各地的粮食依旧在不间断地送来咸阳,三天后,已彻底运送完毕,再一天,全国的收成登记完毕,册子复刻一份送往报馆,官员连夜从字库选字,开始印刻,第二日,无数邮人携带着县报,骑着快马,奔往各县。
离担忧始皇帝发现吴县私自传播对朝廷不利流言那一日,过去足足有七个月,会稽郡守早就将此事忘却了,每日高枕无忧,放宽了心和项梁走动。
直到今天,新一期县报奔赴来吴县,会稽郡守看到了县报上记载的各县粮食产量,登时天旋地转,心中惊慌之意不言而喻。而随邮人来的,通常还会有一名郎官,负责县报的宣读,此人回去后能够直接面见陛下,汇报情形,哪怕他是会稽郡守,也没办法收买对方。
在郎官前往市集后,会稽郡守慌忙让人去请已经探视完侄子回来的项梁,把这事跟他一说,“项公,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项梁本就为着项籍的事情闹心,一听得流言之事即将出现纰漏,很久没出声。
会稽郡守见他沉默,再次重复:“项公,你说这……”
项梁看看会稽郡守,声音非常平静:“没事,这收成数量太荒谬了,黔首不会相信的。”
这平静感染了会稽郡守,令他情不自禁放松了表情,“这就好,这就好。”
“郡守,吾家中还有事,先拜别了。”
“可需要我的帮忙?”
“多谢郡守,不过尚且不必。”
项梁快步回到家里,召来在吴县的族人,向他们说:“大事即将暴露,依照以往的安排,迅速逃亡,分散去其余郡县。”
项家人大惊,“怎么会突然暴露。”
项梁:“现今没时间说这个了,速速收拾细软,登车离去。大件家什就不要了,家当以后还可以置办,命没了就真的没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
还有人问:“郡守助项家良多,我们能跑,他怎么办?”
项梁眼中闪过凶光,“顾不得许多了,吾等还肩负着反秦大任,绝不能还未开始便结束。”
郡守还不知项梁要弃自己而去,他在府邸里越想越心惊胆战,索性也去市集,就近听郎官念读县报。
“……咸阳县,其中麦税田七千二百一十三亩,田租两万六千六百八十八石……”
“……阿阳县,其中麦税田三百五十二亩,田租一千三百零二石……”
“……雕阴县,其中麦税田一百九十一亩,田租七百零六石……”
周围黔首纷纷赞叹。
“咸阳?是我们大秦主城吧?这一次收成好多。”
“雕阴县也不差,才不到两百亩的租田,居然有七百多石,按照我往常经验,能有四百石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咱们吴县呢?我们每一年的收成都可多了,尤其今年还没有灾害,一定能比往年更多!”
终于,念到了会稽郡,首当其冲就是吴县。
“……吴县,其中麦税田两千两百八十四亩,田租七千一百二十六石……”
黔首小声地欢声笑语。
“居然有七千多石,往年可只有三千多石,今年大丰收!”
“我们肯定能得第一。”
郎官接着往下念。
“……迁陵县,税田九百三十亩,田租共收稻六千一百四十二石……”
“……临湘县,税田二十二万三千九百一十六亩,田租共收稻一百一十一万七千三百七十六石……”
有了对比之后,顿时哗声一片。
“临湘县的稻田为什么会收成那么多?这是真的吗?”
“假的吧,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临湘县我去过,那边的山特别多,有一半多的地是山地,根本没办法种稻子。”
“但是咱们县的记录是真实的,我阿兄就是县吏,负责清点今年的收成,我记得,就是这个数!”
“所以只有我们实诚的报上去,其他的都虚报了?”
“怎么可能,粮食都要运去咸阳的,怎么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