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再次睁眼时,便发现自己仍旧躺在行宫的住所里,一应物件都与睡觉前无甚不同。
难道是他做的一个梦?
官奴婢走进来,正要为廷尉梳洗,忽然惊呼一声,结巴道:“李、李公……”
思绪被打断了,李斯蹙眉,“何事?”
“你、你的脸……还有头发!”
李斯嗅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取铜镜来。”
从铜镜里,他看到了自己满头华发变得乌黑,皱纹也没了踪影,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李斯脸色不变,唯有滞住的呼吸体现了他此刻的震撼。
再稍稍感觉一下,李斯又觉得这次起床果真与平常不同,要知道他这个年纪,每次睡醒后,都会有一股无法退去的疲惫感,今日却万分神清气爽。
难道是因为吃了天宫的瓜果琼浆?
今天的清晨,注定不再会是平时的清晨了。
张苍的记录没有了,用掉的牺牲回来了,那些不曾上天的官奴婢以及郎官,皆没有了前往泰山的记忆,不论如何盘问或是旁敲侧击,都只得到了他们仅仅是睡了一觉,正要开始准备出行事宜的答案。
而诸位大臣……
“你……你是李斯李通古?!你的头发也……”
“是啊,通武侯你也……”
“老夫也是,一觉醒来,脸就变得更年轻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
“臭小子,我是你阿父!”
“扶苏,我是你老师淳于越啊!”
“蒙毅上卿,我真的是王绾!你看看这脸。你仔细看,虽然没了皱纹,但是还是能看出有相像地方的。你就去向陛下通报一声吧,我有事寻陛下。”
行宫里各处各地都有类似的话语发生,也因着某些人没了一张老褶子脸,竟出现同僚都认不出来,或者郎官以为他们是刺客,将之擒下的乌龙。
一通混乱也挡不住大臣们愉快的心情。
能够变年轻,谁不喜欢呢?
陛下也很愉悦。
镜子里,男人依旧威仪深重,他负手望着自己鬓边夹杂的丝缕白发已无影无踪,眼尾熟悉的皱纹已然消退,唯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沉着,透过上绣十二章纹的华服散发。
是年轻。
始皇帝感觉到了浑身的轻松。那些因着年纪隐秘折磨他的病痛,因着昼夜不歇辛劳诞生的肌肉酸疼,在今日尽数消失。
金乌在天边跃然而起,将日光洒满天地。新的早晨来临,大秦也将随着它的掌权者恢复的精力,焕然一新。
*
神女回到了大秦,但到底和之前不同了,在她口中,大秦国运相对来说稳定了,六国气运也已不需要镇压,祂并不长住国师府,只是在一年中偶尔出现一段时间,为大秦提供些许帮助,其余时间,似乎是回天上去了。
不过,在始皇帝开始遣兵攻打匈奴那段时间,祂停留在了国师府,拿出了一份草原的舆图,上边记载了匈奴王帐的位置。
由韩信为主将,蒙毅之兄蒙恬为副将,率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
此次出战,先是大秦断掉一直向匈奴售卖的荼叶,致使他们自乱阵脚,习惯了喝荼叶调理肠胃的匈奴,根本无法忍受没了荼叶后,带来的腹部不适、燥热和便秘,战力被削了大半。
随即,十五岁的大将韩信一战成名,年纪轻轻,却如行军老手,三十万大军如臂使指,随意调配,对于来去如风的匈奴,竟然打出了围歼战。
先是以匈奴迫切需求的荼叶为诱饵,交战后再撤退,匈奴为了荼叶不得已深入,此时秦军伏兵已围堵了他们的退路。匈奴擅长疾击,便有秦军分为数股,将他们进行分割包围,任由匈奴横冲直撞,也无法冲出军阵。
哪怕侥幸冲出一两个军阵,匈奴便会绝望发现,外围竟然还有重重的包围,一圈套一圈,形如天网,将他们困在此地。
这一战,复杂难辨的地形难以成阻碍。
这一战,前线奋勇杀敌的将士不必担忧后方会有小人挑拨。
这一战,韩信绝不必考虑皇帝是否会忌惮自己手中的兵力,他只需痛痛快快发挥自己手中的才能,功高震主?只要在位的是始皇帝政,将军就无需去担忧飞鸟尽良弓藏。
而这场攻打匈奴的战役里,除了韩信,还有几位将才崭露头角,其中就有一位是旧楚国的贵族子弟,项氏名籍,十八岁的年纪,却能以一敌百,每战必冲在前,带动得他所在的军团士气充沛,跟着他冲锋。
在这一战后,这位项氏子弟不求封赏,只恳求始皇帝能够放了他叔父,并且保证一定会看好自己叔父,不让他再次破坏大秦的政策。
陛下欣然应允。
*
战争结束后,面对究竟是要将匈奴亡国灭种,还是把他们充去做奴隶,始皇帝陷入了选择困难之中。
“你是人皇。”秦始皇看到神女偏过头来,静静看他,脸上带着通透而悲悯的笑:“天底下没有你恨的人,天底下没有你不爱的人,天底下没有你不能原谅的人。”
始皇帝悟了。
天底下没有不能给他干活的人!
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不!这一回只会做得更好,不再是“却匈奴”,而是要将匈奴彻彻底底打断骨头,融入华夏中,书同华夏,音同华夏,一代磨不掉,那就两代三代,从此往后,不分华夷,皆为吾中华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