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后世人将那些暗地里效忠多人,又或者与不同人山盟海誓的人,称为鱼塘主,而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主公,或者以为和那人一心一意,心心相印的痴情男女,称为他鱼塘里的鱼。”
李世民第一次听说还能这么譬喻,大开眼界的同时,又有种真是非常形象的感觉。
“而封德彝……”山鬼短促地笑了一声,“后世人夸他,别人鱼塘里都是养鱼,唯有他,鱼塘养龙。”
“……”作为被养的那条“龙”,李世民揉了揉额角,满脸窒息,“朕并不想用这种形象‘流芳百世’。”
他在山鬼面前从不自称“朕”,这一刻,纯粹是满肚子卧槽,一个皇帝在后世人人都知道其被人背叛了,并不值得他高兴。
“何必太难过?”山鬼戏谑:“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有无数国主陪你呢。”
咦,对哦,以前有隋炀帝,以后还会有别的国主!
他不是最惨的那个,惨的是那些以后情报流失,要并入大唐的国主!
李世民又快乐了。
“这就是足下告诉世民他的寿命,以及提示可以用他做细作的缘由?”
说山鬼关心大唐国运,操心大唐疆土,李世民一个字也不信,但是要说山鬼想看乐子,瞧一瞧封德彝鱼塘里到底能养几条龙,更甚至,当那些国主汇聚长安时,封德彝一个人如何面对,说山鬼想要看见这些,李世民发自肺腑相信。
唐朝的皇帝并不清楚什么叫修罗场,但是,他能猜出大概会出现的场面——恐怕到时候,封德彝连门都不敢出了,国宴上喊一声“主公”,估摸着七八个人回头。
青霓坚定山鬼人设。
祂没有回答他,柔软的手抚在眼上,好似丝绒轻飘飘覆盖。
“三百年前,吾闲来无事,以神通看遍前后五千年,从那一日起,日子便变得无趣了。武德八年,秦王闯入山中,吾本不该现身,秦王不该见吾。”
但是,山鬼还是现身了。
李世民听懂了,“足下觉得日子无趣,想要它变得有趣些?”
比如,改变一些本来会发生的事?
怪不得,祂会将后世之事告知他。
“不错。自那日起,吾便不去看被改变后的将来了。该用时间慢慢品味才好。”山鬼的手从眼睑处抚下,轻轻托住雪腮,眼眸玩味地眯起,“譬如,封德彝究竟能养几条龙?古有豢龙氏,今有封德彝——这够我赏玩几十年吧?”
瞧着李世民若有所思的表情,青霓在心里偷偷比起两根手指。
耶!补丁成功!
山鬼不是只能看到一个未来,祂仅是不希望生活变得没有意思,刻意控制自己不用神通去了解。
“我有些好奇,秦王选了谁作为贞观年的第一条龙?”
她当时只说了封德彝的寿命,以及提一下这是个当间谍的人才,具体向哪个势力出手,青霓是半点没掺和——毕竟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懂个屁的战略,李世民要是心动了,让天策上将来思考这事,难道不比她“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强?
李世民:“吐谷浑,我让他去吐谷浑了。”
山鬼“哦”了一下,轻描淡写,“那我等吐谷浑并入大唐后,可汗到来长安时,再关注他脸色如何。数年时间,也就我平日山间打个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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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时间,也就我平日山间打个盹儿。”
李世民听得鸡皮疙瘩从胳膊上冒出来。
长生种,可以无所谓光阴。
他还年轻,正值壮年,无法体会到始皇帝听见此话时的火热与向往,这一刻,他更多感悟是——
山鬼,的的确确能因为无聊,做出搅动天下大势的事。
于祂而言,朝代兴衰的震动,或许也不过是夜半山间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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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都出来了,六部尚书自然放下了讨论。
民部尚书裴矩盯着上首不太看得清面容的两位大人物,眯了眯眼,挪步到萧瑀旁边,低声:“宋国公,你说,陛下在和山鬼谈论什么?”
萧瑀摇摇头,又板正着脸说:“不可窥伺帝言。”
“你这人……”裴矩一皱眉,又一舒缓,“也幸好遇到的是当今圣天子。”
那句“如此不会说话”,看在同僚的面子上,裴矩也没说出口让他难堪。
萧瑀客气地笑了笑,实际上满脑子困惑。
裴尚书……在说什么?
巧在这时,陛下说话了,“萧卿。”
确认了是在叫自己,萧瑀垂首,躬身行礼,“臣在。”
李世民好奇:“朕都不曾发现封伦真面目,你是为何毅然选择他?”
“封德彝是个小人!”
萧瑀也不管别人听到这话心里头怎么想,他素来性情耿直,言词简括直率,“陛下,臣仍是尚书仆射时,与封德彝私下商议政事,每每都能达成一致,可见到陛下后,封德彝却当着陛下的面,出尔反尔。”
比如,这个政事是打不打突厥,萧瑀觉得国库现在还不丰盛,暂时不能打,和封德彝一说,对方也认为不能打。这一合计,就一起去上告陛下。
结果,等到皇帝面前,萧瑀说了不能打,封德彝就高声说,打!必须打!不打不是大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