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怀柔低眸看着谢安平静的动作,微微偏了偏头。
谢安默然着,把发梳轻轻放到一角, 正了正衣襟。她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便听到身后卫怀柔又低低叫了声:“姐姐。”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刚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
烛光的阴影刚好打在卫怀柔的眸里,纤长睫毛的阴影在眼睑下被拉得很长。不同于往日,
他看她的目光没了那份乖顺温柔,只是深得望不见尽头。
“回答我的问题。”卫怀柔往前走近了一步,强硬道。
谢安蹙了蹙眉。因为他的逼近,她不由往后退了退,碰到了身后的小矮桌,将手撑在桌面上。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若说喜欢,那么上次她说的话就成了谎言, 况且那是不被允许的;可若说不喜欢, 她的面上和耳尖就已经暴露了一切。
谢安已经不是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小闺女了,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若说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那是在说谎。
明明知道不可以, 她却还是会犯错。
谢安垂睫, 望着窗外枝头上的那弯的月亮。撑在桌面上的纤指却死死抠紧了木制的桌面。
她的神情尽数落到了卫怀柔的眼中。乖顺披散在肩头的乌黑发丝, 有几缕飘到了脸侧, 还带着股浅淡的桂花头油的香味儿。
看着她的背影,他眼底的神色冷了冷。
忽然,谢安转过头来。
卫怀柔望着她,刚刚神色里带着的冰凉一瞬消失,而是被温软乖顺代替,同时绽出一个笑容来。
“我若说不喜欢,”谢安抬眸望向他,抿着唇轻声,又带着一丝试探的语气道,“怀柔会相信吗?”
他唇角的笑意淡了淡,语气还是温顺道:“到底喜不喜欢一个人,只有姐姐知道。”
谢安刚想试着安慰的话语咽了下去,她许久才温颜笑了笑,努力维持刚刚的声线,没有拒绝他,轻道:“让我想想,好吗?”
卫怀柔瞬间堆起一个温顺笑容来,松手放下了刚刚一直在袖中捻着的那串菩提手串,乖顺道:“好。”
“早些休息。”她也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弯了弯眸子温声道。
她看着隔间的小门合上了,才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看着桌案上插着花的瓶子发了会儿怔。面上的温热久久也没有散去。
刚刚一事冲动没有直接拒绝他,也算是半个答应了。谢安忽然又觉得冲动了,倘若再思考一会儿,也不该这么快地就回应了他。
窗外刚刚还在枝丫上的那轮弯月到了现在,不觉又往上升了升。
谢安抬眸望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
第二日醒的有些晚了,谢安在榻上又躺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是谢瑜回门的日子。
她匆匆喝了半碗粥,到缀锦斋的时候,老夫人王氏谢平昌还有几个姨娘都在了,只是已经六更了,崔白和谢瑜也还没有到缀锦斋里来。
谢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向祖母几个请了安,便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王氏也知道已经过了回门的时辰许久了,便笑着打了几个岔,道:“阿瑜这丫头,第一次嫁人,还要早起伺候公婆丈夫,难免不适应才过来地晚了些,老夫人不要怪罪。”
几个姨娘忙也笑着说是。
又等了许久,才终于有小丫鬟上来禀报道:“姑爷和二姑奶奶到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请人进来。
帘子被人掀了起来,谢瑜微微低着头,挽着崔白的胳膊从帘子后走了出来没,一一向老夫人王氏谢平昌请安。
王氏一日没有看见自己的女儿,正心急如焚,就要站起来走到谢瑜身边,但又忽然想起规矩来,只好忍了忍坐回了位置上。
老夫人坐在屋子里最中间的位置上,看着谢瑜像是娇羞的模样躲在崔白身后,一直没有抬头,便笑着说:“成婚了的丫头回娘家还羞起来了,看来是与孙女婿处地不错。成婚才是过日子的第一步,往后的日子也要以和为贵才是。”
老夫人说完许久,崔白才想到什么,站起身来,有些僵硬地说了个“是”。
等老夫人问完了,才到了王氏开口的时候。刚刚老夫人在说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忍不了要问谢瑜,好不容易才挨到了现在,忙笑着问:“昨儿那样忙,阿瑜晚上可休息好了?”
谢瑜低着头,许久才微微抬头,却还是半张脸藏在崔白身后,微哑着声音,低低应了声:“嗯。”
她因为昨天的事,嗓子还是喑哑的。
谢安轻抿了一口茶,抬眸的时候余光刚好瞧见了谢瑜,忍不住皱了皱眉。
只是一日不见,谢瑜面色又白了不少,整个眼眶不知道怎么了还是浮肿的,就连妆容也遮掩不掉眼睑下那层深重的黑眼圈。
而谢瑜又怕王氏问东问西,丢了脸面,便只好低着头极少开口,即便是开口说话,也都是只用几个字解释。
昨天夜里,崔白留宿在那个叫“春杏”贱种的房里,甚至没有过来来瞧她一眼。谢瑜在婚床上坐了一夜,也就一晚没有合眼。因为这件事情,她不想让谢府的人来看她的笑话,而且也实在没有心情,不想多说。
进屋的时候,为了装样子,崔白才挽着谢瑜的胳膊进来。等到进了屋子,却马上放开了谢瑜的手,沉着脸坐在座位上,刻板地回答着老夫人还有其他人的问题。
直到现在,也是与谢瑜更是一句话没讲。
卫怀柔坐在谢安身边,慢慢地剥着一只进贡来的橘子,只淡淡瞧了谢瑜和崔白一眼。
等将那只橘子剥好了,他又细细取掉橘子上的那些白丝,才侧身过来递给了谢安,温软笑着唤了句:“姐姐。”
崔白听见了这声“姐姐”,抬头看了一眼卫怀柔。谢安正将那只橘子接了过去,面上带着温柔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