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舒云顿觉风驰电掣,孟云泽这话又是真是假?若为真,这样轻易便让孟云泽瞧出她的心思,她岂不尴尬?
“有你什么事儿?你上赶着往前凑什么?”莫名其妙横遭飞祸,颜以恒本就心气不顺,现下又来一个好事者,没头没尾地要做和事佬,他哪能不动火?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平白无故把孟云泽拖下水,还让孟云泽替她挨骂名,她怎么受得了?
叶舒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客气点。”
“哟,还互相护着?你们是什么关系?”颜以恒笑得狡黠:“难不成是情郎?”
柳淑仪冷声道:“颜大人,侯爷跟前说话也这般没顾忌?”
适才叶舒云一心扑在孟云泽和颜以恒身上,竟一点儿没发现柳淑仪就在孟云泽边上站着。怪不得孟云泽今日会来戏园子,原来是陪柳淑仪看戏来的。那日柳淑仪约他看戏,他说回头再说,她还以为这事便黄了,没想到孟云泽最后还是应了。
当初先帝东巡,路遇叛军埋伏,是柳淑仪祖父拼死救下先帝才让先帝毫发无伤,但她祖父却不治而亡。先帝回京之后便下旨厚葬柳淑仪祖父,她父亲一路高升,官运亨通,加上先帝可怜她祖父这一脉子嗣单薄,念她父亲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是以格外加恩,封她为邵阳郡主。
传闻邵阳郡主一向与孟云泽交好,想来她身边那个男子便是孟侯爷:“下官造次了,请侯爷与郡主责罚。”
“无妨。”
孟云泽气量倒好。
孟云泽都没说什么,柳淑仪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是在她心上人跟前,总不好叫他看见自个儿过于凌厉的一面。
柳淑仪扫了颜以恒一眼,目光落在叶舒云身上。
颜以恒恭敬道:“谢侯爷,郡主。”
眸光一扫,颜以恒打量起叶舒云的来路,他们一个是侯爷,一个郡主,那这小妮子却又是哪个?既是与侯爷,郡主相识,又是侯爷护着的人,怕是来路也不可欺,于是又对叶舒云说道:“方才是在下唐突了,请姑娘原谅。”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时今日她才见识到原来有权不仅能使鬼推磨,说不准还能让磨推鬼。
可今日这光,她不想沾。
上辈子,她和柳淑仪那笔冤账她虽无法当面与她对峙,可她毕竟还是有点儿心气之人,这笔糊涂账她暂时可以不提不想,但绝不能借柳淑仪的光!
叶舒云郑重作揖道歉:“公子说笑了,今日之事是我冒失了,我向公子赔罪。”
孟云泽不知前情,也不知缘故,只当叶舒云是克尽礼仪之道才坚持赔罪。柳淑仪却不同,她与叶舒云同为女子,又对孟云泽有着同样的心思,打她第一眼见到叶舒云她就知道叶舒云怕是祸患。
柳淑仪知道叶舒云是在和她较劲。
第八章
柳淑仪道:“师妹知礼又守礼,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这是故意要给孟云泽洗脑,让他觉得她还是个孩子,不要有旁的心思?
叶舒云笑得客气:“师姐过奖了,不过我与师姐年岁差不了多少,师姐这话落在旁人耳朵里怕是要误会我与师姐差了辈分,师姐还是唤我舒云罢。”
纵使叶舒云一番话惹得柳淑仪心气不顺,可孟云泽在前,她不好发作,故而面上却还是笑得客气。
叶舒云在言语上占了上风,可落到实处,到底是柳淑仪更占上风一些,单从今日孟云泽答应陪她看戏,二人一前一后从戏园子走出去便可知。
颜以恒问她:“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话说回来,你是哪家的姑娘?”
孟云泽好脾气好修养的名声在他们这些人中早已经传开,所以孟云泽护着这个小姑娘,他不觉得奇怪,可柳淑仪不同,她素来高高在上,目下无尘,别人轻易入不了她的眼,想不到竟也有这般亲昵的安慰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不禁让颜以恒好奇这个小妮子的身份。
若颜以恒对林家姐姐没有那样的意思,她或许还能说一说,可她听闻颜以恒对林家姐姐并非无情,为她兄长和林家姐姐计,她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自爆家门,否则定然徒生风波,搅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叶舒云反问他:“怎么?适才侯爷在的时候你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说给侯爷听的?现在这是想打听我的底细,回头好上门算账不成?”
不等颜以恒说话,叶舒云又抢白道:“这可晚了,方才你也说了这事已经翻篇,无需再言,现在再要找我算这笔账,我是不认的。”
趁颜以恒分心的功夫,叶舒云迅速转身,迅速躲得无影无踪。
颜以恒原不是那个的意思,岂知叶舒云是个怕事又机灵的主儿,看见势头不对,麻溜逃得远远的,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入夜,街市有烟火会。
叶定安和林兰竭力邀叶舒云一道去看看,叶舒云不想横插在他们中间,打扰这对有情人说体己话,再则,她一想到今夜花好月圆,孟云泽和柳淑仪二人花前月下,既是漫天灿烂烟火又是美色当前的,她哪里高兴得起来,更别说赏烟火了。到时要是再败了叶定安和林兰的兴致,她心里必然过意不去。
现在就算天仙下凡,降临人世,她也提不起毫分的兴致,除非天仙顺道把孟云泽拐来,她或许还能开心些。
街市热闹,耳畔皆是众人的嬉笑和对绚烂烟火的惊叹,她没有心思看,只冷冷扫了一眼复又低下头。
烟火美是美,但怎么也美不到她心坎上。相反的,天上的烟火越是灿烂,她越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与她无关的美,越发能勾出她心里的酸涩。
众人都仰首望着烟火,只她一个人低着头,慢慢悠悠地走着。
一眨眼,她看见她一枚荷包从一位公子腰间落下来,掉在地上。那位公子却浑然不觉,依旧向前而去。
叶舒云捡起那枚荷包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因担心那人越走越远,到时她找不到那人,不等深想便追了上去。
叶舒云一路追一路喊那人回头,许是街市喧嚣淹没了她孤立无援的声量,那人反而越走越远,越走越快,也不知在赶什么。
猛然间,上辈子的一幕飞快从她脑海闪过,她急急停住,看了看手里的荷包,惊诧不已。这枚荷包她上辈子似乎见过,若她没记错,这枚荷包应该是宫里的物件,是那个人的贴身物,是他所爱之人亲手所制。
怪不得方才见着那人的背影她便觉得眼熟!
难不成到了这一世这段孽缘竟还不能断?
如果世上真有神仙,真有月老,从前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月老的事,又或者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会招致老天爷和月老要这样一次又一次戏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