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云低头看见一双脚,抬头看去,孟云泽正低头看她。她微微一笑,目光有些飘忽。
孟云泽牵起叶舒云的手腕,扶住她的手肘道:“回去罢。”
叶舒云顺势起身,因头有点晕乎,脚边有点站不稳,虚晃了一下,倒在孟云泽的怀里。她靠着孟云泽,懒懒道:“阿爹阿娘呢?”
鼻尖隐隐传来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和酒香,他有些心慌意乱,他道:“岳父岳母让我们先回去。”
叶舒云笑笑,喃喃自语道:“岳父岳母。”
恍惚中,叶舒云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急急跳开,从孟云泽怀里挣出来。叶舒云抬起眼帘盯着孟云泽看了一眼,她可不能趁着自己醉酒占他便宜,省得让他以为她轻浮就轻看了她。
孟云泽只顾着扶稳她就不曾多想。
到了孟府,叶舒云下马车时一脚踩空,孟云泽心急伸手抓住她的手,待她站稳便松了手,扶着她的手腕。
叶舒云借着酒劲哼哼了一声,赌气似的抓住孟云泽的手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牵我的手到底能如何?”
叶舒云的手一碰着他的手,他便觉得手上酥酥麻麻的,浑身也迅速跟着酥麻起来。
这一路上,孟云泽有意无意不去碰她的手,可把她气坏了。
孟云泽怔住。
叶舒云又道:“咱们是夫妻,你我拜过天地,拜过祖宗,碰一下手能如何?”
话音才落,叶舒云「咯咯」笑了两声,悄声自顾自道:“噢,不对,咱们还没入洞房,不算名正言顺的夫妻。”
孟云泽没听见她说什么,他问她:“你说什么?”
叶舒云摆摆手,她道:“不曾说什么。”
叶舒云大大方方牵起孟云泽的手,大摇大摆走进孟府。
她是有点醉了不假,但绝没有孟云泽想象中醉得那么严重。可既然孟云泽这么想,她不如趁此机会装装样子。若不是如此,她哪里敢这样牵孟云泽手。
正月十五那日是孟云泽的生辰,叶舒云前一日就吩咐了厨房第二日早上煮一碗长寿面。谁想到十五那日孟云泽起了个大早,厨娘做的长寿面他只吃几口便出去,到了傍晚也不见他回来。
这是她第一次陪孟云泽过生辰,她自然上心,既吩咐厨娘做了一桌子孟云泽爱吃的东西,又吩咐厨娘做了长寿面和红鸡蛋。
昨儿十四是叶有成的寿辰,孟云泽为了给叶有成贺寿,特意告了假,手头的事便耽搁了,所以今儿一早就上大理寺去了。
这一日,孟云泽在大理寺忙得脚不沾地,眼瞧着日头一点点落下去,他记挂叶舒云,怕她又和上次一样饿着等他一起吃饭,草草收拾了东西就往回赶。
回到孟府,叶舒云果然空饿着肚子等他吃饭。
丫头捧来洗手水和擦手巾,孟云泽一面洗手一面对叶舒云说道:“下回别等我了,你先吃,省得把自己饿坏了。”
叶舒云将擦手巾递到孟云泽手上道:“今日你是寿星,不一样。”叶舒云把长寿面推到孟云泽眼前道:“寿星,吃碗长寿面,祝你长命百岁,永葆青春。”
孟云泽笑:“长命百岁便罢了,这永葆青春倒委实稀奇。”
叶舒云笑靥如花:“不稀奇,不稀奇。”
叶舒云眼眸一转,看见后头的丫头捧的托盘上还放了一个红色的碗,上面用盖子封住了。叶舒云这才想起来厨娘还煮了几个红鸡蛋。
叶舒云给丫头使了一个眼色,丫头便乖乖把那碗红鸡蛋捧过来,叶舒云没来得及掀开盖子,一个婆子冒冒失失闯进来按住叶舒云的手。
婆子道:“夫人,这菜凉了,我拿下去热一热。”
叶舒云伸手试了试盘子的温度,还是温温的,她道:“还是温的,现在吃正好,不必热了。”
说话间,叶舒云已经打开盖子,一盘红艳艳的鸡蛋赫然映入眼眸。
婆子与方浩皆倒吸一口冷气,手足无措地看着孟云泽。
孟云泽眼中突然浮上一道冷光,他放下筷子,觑眼碟子看了一眼,盯住叶舒云看。
她并非蠢笨不辩人心之人,看此刻孟云泽的冷漠和方才有说有笑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便知道必是哪里出了差错,叶舒云问他:“怎么了?”
孟云泽敛起他冷冰冰的目光,继续吃面,他道:“拿下去罢。”
婆子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捧着一碟子的鸡蛋转身就走。
叶舒云叫住那个婆子道:“等一等。”叶舒云问孟云泽:“你不喜欢吃?”
孟云泽没说话,方浩在孟云泽身后一个劲儿地冲叶舒云摇头,摆手,好心提醒她不要再问下去。
叶舒云不明就里,从婆子那儿抢过一颗红鸡蛋递给孟云泽,她道:“好歹吃一口,不为别的,只为讨一个彩头。”
他不是不爱吃,而是讨厌这东西,他连一眼都不愿意见到这东西。
孟云泽按下叶舒云的手,冷冷道:“别忙,我不吃。”
他脸上淡淡的,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可他的语气中怒气已经分明。
叶舒云平白无故受气,哪里甘心?她道:“好端端的,气什么?”
方浩就差没把头摇成庙里被撞响的梵钟,奈何叶舒云视而不见,他亦无能为力,眼瞧着暴风雨就要落下来,他和婆子真心实意想逃,却无处可遁。
方才看见一盘子红彤彤的鸡蛋,孟云泽已经大为光火,只因为不忍心责怪叶舒云,所以才强忍着,此刻叶舒云不知搭错了哪根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亦恼火,无法再忍。
孟云泽抽出叶舒云手中的红鸡蛋,狠狠砸在门框上,低吼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他余光一瞥,看见婆子还捧着那盘子东西在那儿杵着,大发雷霆道:“还不走!”
婆子吓了一跳,不觉抖了一抖,慌慌张张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