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凳子,胳膊肘撑着程一鑫店的柜台。
以手扶额,脸侧卷发刚好覆住眉眼,不必与他对视,姿态慵懒地歪斜着倚在玻璃柜台上。
她睫毛长长,焦距凝固在虚无缥缈的远处。
她最近在构思新的手机外型方案,大世界商场里各种型号的手机,令人眼花缭乱,很适合引发思考。
奈何脑海里难以风平浪静。
百无聊赖之下,金潇开始扣自己指尖的水钻,几次隐约察觉到程一鑫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他是欲言又止的。
可她已经感到逾越,他们不再合适开这种玩笑了。
虽然是她自投罗网,非要问他的silver叫什么。金潇谴责自己,她其实有那么一丝私心,想知道他是否有现任女友,或者说,是她绝不想承认的那个答案,想验证,又不敢承担后果。
金潇摆明了不愿再有一丝一毫互动的态度。
程一鑫识趣地不再打扰,低头专注地刷机。
中午时间,周围的店主哈欠连天,还有两个还在刷着短视频一边偷瞄金潇,对面的店主胳膊搭在玻璃柜上,趴着小憩。
只有程一鑫任劳任怨,他似乎又在电脑上连了一部手机,等金潇手机读进度条时候干私活,双线操作,键盘打个不停,手指跃动翻飞。
不消半个小时,他刷好她手机还给她。
千银系统新打的补丁依然被越过了,重新回归了表面无id可以正常使用的手机。
常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然而开了防盗模式又如何,id存在的痕迹,不是一样有黑科技可以让它轻而易举地湮没在数据代码里么,区区半个小时就可以强制抹去。
更何况,他们分手五年了。
金潇简单设置了id,眉眼舒展地笑了笑,“谢谢。”
她不再横眉冷对,忽地一笑,实在明艳不可方物,像记忆里的晚霞和煦地融化了,又像破了壳的蛋清浇在心脏上。
程一鑫心里骂了声操,甚至不敢直视她,低头把螺丝批攥手里,手背青筋凸起。
他掩饰地吹了声漂亮的口哨,声音清越,“小事儿。”
这才是金潇以前想象中的画面,如果真有下一次见面,她一定是他喜欢的模样,成熟懂事,明媚迷人。
可她已经不再迷恋他了。
程一鑫打破沉默,“那个,教程……”
金潇客气道,“我看你挺忙的,忙完再说罢。”
“行,那我,”程一鑫找回刚才装二十部手机的筐子,把螺丝批在手里转笔一样耍了个花,“我刷别的机去了。”
金潇忽然不痛快了。
程一鑫最会四两拨千斤,上一秒可以越过五年的空白调戏她,下一秒可以没心没肺地耍着螺丝批。
如果从渣男语录里选一句话,金潇觉得可以把“我只是嘴甜,心里没你”贴在他脑门儿上。
程一鑫明明很看着那么普通,庸俗,是比别人帅那么一些,弯腰窝在那么小的一方天地里,几年了都没走出一道玻璃柜台。
可她偏偏觉得他很神秘,她总是猜不透,他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读不懂他,这辈子也不会读懂了。
两人许久不见,金潇不免有些后悔,她反应得太过激了。她在害怕什么,当时可是程一鑫不愿继续了。
这几年,作为合格的前任,都在对方的生活里像死了一样消失。
以前觉得前任之间问句别来无恙太俗。
可金潇开了口,也不过一样,“那你呢,还没问你,你过得还好吗?”
“还行吧,混吃等死,”程一鑫嘴皮子不打秃噜,“听歌没有vip,游戏没有mvp,现实没有rmb。”
“金潇,”程一鑫说完以后,自己都逗不笑,“你真不擅长说这种垃圾话,有什么话,直说吧。”
金潇松了口气,快刀斩乱麻,“下次我让同事来找你吧。”
程一鑫头也不抬,“好。”
他们都察觉到一丝不该有的难过。
金潇站起来,一副告别的姿态,一袭长裙再次服帖地勾勒着她姣好的曲线,丝滑而纤尘不染,昭示着她本就不属于这个藏污纳垢以假乱真的二手手机世界。
她没拿手提袋,手里就一部ts水星5,裹挟着程一鑫刚拿过的温度。
茕茕孑立,无羁无绊,无牵无挂,谁也留不住她。
程一鑫喂了一声,喊住她:“问你个问题。”
他自嘲一笑:“可能我不该问。”
他为何又要故作姿态。
金潇是很想冷静的,“既然知道不该问,又何必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