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啊,”赵虎头眨了眨眼睛,“这是给你听响的。”
种彦崇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就上扬起来:“虎头,你真是越来越让人喜欢了,来,告诉舅舅,这个是怎么听响的。”
“你别急啊,这个东西呢,它不一定会很响。”赵虎头先把调子放低,然后才在舅舅有些兴趣缺缺的表情中补充道,“但是呢,它会很火大。”
种彦崇来了兴趣:“如何火大?”
“比如,它可以放在陶罐里,封上口,外边接一截燃了火的东西,用投石机丢到骑兵队伍里。”赵虎头给他展开想像的翅膀,“然后,里边的油就会燃烧起来四处飞溅,沾什么燃什么,手都拍不灭,你,懂的吧?”
种彦崇想像了一下,险些流下哈喇子,一把就抱起了小孩转个圈:“这个好这个好,舅舅我是真喜欢,比先前的响还喜欢!”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再也让你见不到喜欢的它!”赵虎头大怒。
种彦崇立刻恢复乖巧,把小孩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克制住再把他抱起来抛上天的冲动,强行解释了一波,“虎头不要生气嘛,我是真喜欢这东西,你知道么,我们种家军最讨厌的就是西夏的铁鹞子,那支骑兵连马腿都披重甲,每次冲锋,咱们的军卒就伤亡惨重,被冲上几波,就很难维持阵形,若是真的很能烧,那便是铁鹞子的克星了。”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听着就好简单啊,不像先前虎头给他做的这种响那种响,响是很响,可是个个都不便宜,越是响的就越贵,而这玩意,看着不是很贵的样子,那要是对着骑兵发上那么几百发——光是想一下,种彦崇都觉得浑身发麻,那种情况下,再训练有素的战马也不可能维持住队形,一但骑兵失去队形,光是相互踩踏,就能让他们败亡。
赵虎头点点头:“那,我听你说过,种家的祖地在太原,那边很多石碳,那你们可以给我提供这种石碳吗?”
种彦崇点头:“这是自然,不过太原的矿山,只能从汾水沿黄河出海,再到逆着潍水到密州,时间过于长了,还不如直接用河北路产的石碳,我已经派人去联络了——”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虎头,你介意我经营这事么,或者你有没有什么能信任的人,放在这里处理事情?”
赵虎头也明白这一点,他的事情迟早会被父母发现,做为一个四岁小孩,他的财产权是不受父母保护的,如果不想自己的产业如压岁钱一样的被收上去,那么,在他长大之前,就必须有一个代理人。
“那么,”赵虎头沉吟了一下,“这事,就交给山水来打理吧。”
一边的山水有些忐忑:“这,会不会太重大了……”
种彦崇微微皱起眉头,向山水投出一个不是很信任的眼神:“虎头,你这婢女虽然教的不错,这可是需要长年东奔西跑的大事,她一个女子……”
山水微微咬唇,立刻道:“种公子不必担心,山水若是做不好,自会请辞。”
“行吧,我会找一些人手给山水姑娘用,”种彦崇随意道,“你也可以自己掺些人进去,虎头还小,自己警醒一点,种家的血脉,可不是谁都能欺骗的。”
山水反唇相讥道:“山水跟在公子身边多年,自然是知晓谁是主子,让种公子这般贵客如此操心,是山水的不是了。”
赵虎头没想到自己的哼哈二将会掐起来,立刻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片好意,既然说定了,咱们就分一下股份吧。”
“股份?”山水和种彦崇同时疑惑。
赵虎头点头:“是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些产业大家都有出力,自然不能白白帮忙,我出的技术,舅舅出的是人力,山水出的是管理,所以,将来山水打理的收入,山水可以有半成收入,舅舅能有三成,剩下的归我,你们对这个分配有问题的话,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商量。”
山水摇头:“这,我如何能拿,做个掌柜,最多拿些薪资岂有贪图主家财资的道理。”
“你愿意让种家也以石碳炼焦,我岂能再拿你好处,这些就都归你吧。”种彦崇做为大家公子,也是视钱财如粪土。
“山水,我让你拿,是为了给他人做个榜样,你若不想要,就当是我先存在你那的备用之财。”赵虎头知道怎么解决,第一个就搞定了山水,后者听闻后,立刻答应了。
“至于小舅舅嘛~”赵虎头抱着胸口睨他,冷淡道,“我可没兴趣给你来个三请三拒,机会就这一次,真不入伙?”
种彦崇从容的微笑僵在脸上,只能无奈地道:“既然是虎头盛情相邀,那我便收了。”
“行,我写字据,你们都来签名按手印。”
“这么正经,还要写字据啊,那是不是还要去衙门留个底?”种彦崇忍不住笑。
“留底就不用,将来谁后悔拿少了,我就用这个嘲笑谁。”赵虎头意有所指地道。
“你也太小看你舅舅了。”种彦崇嗤笑。
“这个是原始股,你们不懂,回头就知道它的好了。”赵虎头自信道,“将来我说不定可以立个法,让天下的商人都按我办法来。”
“醒醒,”种彦崇把手指放在印泥上,“陛下有九个儿子活着,你别想再有仁宗朝的过继旧事了。”
“要是认他当爹才能上位,送我我也不要。”赵虎头催他,“快按。”
“太嚣张了,”看了一眼契约,种彦崇随意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手印,“总感觉像卖身契一样。”
山水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不想卖吧,可没有人逼你!”
种彦崇翻了个白眼:“我可入伙了,将来我建立‘油军’若是缺了这油了,必来找你是问。”
“行啊,你要是再建个‘菜军’,合为‘伙头军’,必然给你付了。”山水毫不相让地道。
赵虎头小声道:“山水,你可别答应的太快,不管什么军,那都是吞金兽。”
山水立刻捂住嘴。
种彦崇得意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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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同时,密州城外的一处蜡园里,来了两位路过的旅人,一老一少,想要讨杯水喝,老者五十左右岁,少者二十出头,皆衣着朴素,牵着一头青驴,挂着几个包袱。
三月已是春季,万物萌发,原本移植的蜡树纷纷萌发出崭新的枝丫,枝丫上挂着一个个小麻布包,有细小的白色虫子,从布包里爬进爬出,跑得满树都是。
“……所以,这虫子到了秋季,便能结蜡?”老者好奇地询问守园人。
“听主家这么说,我又不曾见过。”守园的人家叹道,“反正到了八月,便能知晓,想来主家是有定计的,不会白花如此心力。”
老者谢过那守园人,骑着青驴,带着儿子,继续上路。
再顺着官道走一程,便是密州州城,已是正午,城门处依然人来人往,很是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