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的风吹过,热意丝毫未减,来去无痕,只吹散一句低声追忆,“当年若是你,今时今日许就都不同了。”
*
琼华苑里。
赵琼华甫一回来,就把树下埋着的几坛酒都挖了出来,清掉酒坛上的泥土后,便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石桌上。
天色渐沉,晚霞与远山连绵。昨日方下过一场雨,今日还能感觉到几分湿润清凉。
开了一坛酒又倒到酒壶里,赵琼华捧着酒盏,小口抿着品尝味道。
眼眸清醒,可她心下却满是纠结和犹豫。
自己酿的酒,此时也不过做了无聊时的陪衬和消遣。
“说好是给我和爹的酒,结果你这丫头,自己先喝上了。”赵淮止一进琼华苑,便看到小姑娘品着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赵琼华闻言回神,先是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爹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没,爹说在书房等你。”在自家妹妹的院子里,赵淮止也不客气,拿过一个空酒杯后就斟满酒尝着,又喝过几杯后,他回味着这清香醇厚的酒味,颇有几分感叹。
“看来我和爹不在府里的这段日子,你悄悄地学了不少东西啊。”
赵琼华会酿酒,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从前她酿的酒,味道虽是不错,但总少几分滋味。
而且……思及下午在花厅,许周氏所说的那些话,赵淮止低头望着酒盏里的酒,眼神晦暗不明。
他记得清楚,从前在府里,赵琼华愿意亲近的人,除却太夫人外,便只剩下许周氏和许锦湘。
可他今日回府一瞧,几乎不需多说,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妹妹对许周氏的那份淡漠疏离。
后宅的事,他和父亲常年在外,本也不便插手;但也知道如今侯府公中是在许周氏手中,而琼华根本无心与此。
但现在,母亲的嫁妆铺子都由琼华亲自打理,府内的一半公中也在她手里。
多少让人有些惊奇。
“我都快及笄了。总不能一直做傻事吧。”赵琼华拿过酒壶,将旁边的两坛酒放到赵淮止手边,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你和爹的酒,仔细拿好。摔了可就没有了。”
“小气丫头,酿了那么多坛,只给我和爹两坛,自己偷喝。”
赵淮止拿她没办法,不满地抱怨一声后还是拎起酒坛,催促着赵琼华:“你也好好跟在哥哥后面,爹还有事找你。”
府里发生这么多事,他和父亲刚回来,总也该问个清楚。
“哦好。”
赵琼华闻言起身,拂手拍落掉在肩上裙间的树叶,应声跟了上去。
走路时她却不由得攥紧裙摆,泄露心底几分紧张思绪。
*
书房里点着几盏新烛,照着这一方明亮。桌案上,书卷与笔墨纸砚都分别摆放在两端,很是整洁。
赵钦平负手而立,站在青案前,执笔题字。
不消片刻,原本白净的宣纸上便留下一首诗。放下笔墨后,他又与这副字两两相对,缄默不言。
“爹,我和琼华进来了。”
他怔神之际,门外便传来了赵淮止叩门的声音。
“进来。”
“爹,我和你说,这丫头愈发小气了。自己酿了许多坛好酒,就只给我们一人一坛。”
方一进门,赵淮止就又同自己父亲讲了一遍,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抱怨。
见两个人又要开始拌嘴,赵钦平掩唇轻咳一声,打断他们,“行了。你都多大了,还和琼华抢东西。”
“我再大她也是我妹妹。”
赵淮止将酒坛放下,和赵琼华一同坐到了旁边的靠椅上。
赵琼华随意往桌案上扫过一眼,便认出宣纸上写的是她娘生前最偏爱的一首诗。
似乎每次父亲回府,都会重新再写一遍。
成年累月的习惯,她虽心里十分清楚,但多少有些惋惜。
“你们两个都在,正好今日爹也有些事要问你。”
来书房的路上她就有所准备,但临了真的要面对时,赵琼华难免还是有几分紧张,“爹你问就好。”
“你和你许婶娘之后,是怎么一回事?”
“爹记得你从前很亲近她。”
许铭良与他也算得上是有着自幼长大的情分,更何况他对赵家也有几分恩情。
自嘉懿走后,许周氏对琼华也多有照拂。
很多事赵琼华宁可听许周氏的,都不愿听他这个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