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孟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为了救云彦舍上自己的清誉,无论如何他们都该主动开口,给人家一个交代。
可云彦不过听了消息便动辄吐血,他们又岂敢乱来。
曹氏与曹姨母开口,半是安抚半是央求。
曹姨母摁着眼睛抹泪,一贯的好脾气,“若是我的事,自当径直点头应了妹妹,可这关系筱娘的名节,她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怪就怪太看重六郎。”
曹氏更加内疚,巴不得与她承诺日后定会将孟筱娶进门来,可又怕答应的太爽快,云彦翻脸,只好咽下去,附和两声。
孟筱从门后出来,冲着两人福礼,“姨母不必顾虑筱娘,我与阿娘明日便搬回家中居住,只要兄长好好的,筱娘便再没别的奢求。”
此言一出,曹氏愈发难安。
当夜与忠义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哎了声,心口发疼。
“可怎么办才好,六郎别是走了窄路,非要去找瑛娘。”
忠义伯重重叹气:“木已成舟,他便是低声下气去求,瑛娘也不会回来。”
儿媳太有主见,掌家很好,可于感情来说,未免拎的太过清楚,她决意和离,哪里是会走回头路的。
夜深更静,伯爵府炸了锅。
孟筱半夜想不开,拿绢带悬了梁,亏的丫鬟起夜撞见,这才把人救下来,可折腾的不轻,脖颈勒的全是瘀紫。
曹姨母哭的快要昏厥,曹氏又怕又心疼,当着孟筱的面便承诺下来,择日便与云彦提两人的婚事。
孟筱拽着她的衣袖,眼泪汪汪的摇头:“姨母,是筱娘不好,可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鬼迷心窍想不开,我不会了,你放心。”
曹氏还能说什么,对着这般懂事的孟筱,她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春日渐暖,谢瑛躺在藤椅上拨弄花草,白露和寒露坐在廊下打双陆,白露顾不过来左六路,急的直想把盘面毁了,寒露抱着胳膊,得意的准备攻入敌营。
这几日过的清闲,前后遣去伯爵府两拨人搬运物件,当初她走的急,有些细枝末节便想不周全,如今用到实处,才觉得不称手。
回来的人每每都会说起云彦,知道他身体好转,谢瑛便也觉得安心。
头顶忽然轰隆一声,吓得三人都站起来。
“快收了吧,不玩了不玩了。”白露趁机耍赖,呼啦着盘面嘿嘿一笑,寒露气鼓鼓的跺脚,两人忙着将木质雕盘挪回屋里。
此时天开始上云,阴沉沉的笼在半空,不多时便恍若黑夜。
正当她们准备回屋,便听见有叩门声。
谢瑛站在楹窗前,探身往外瞟了眼,圆形影壁后隐隐传来说话声,她起先以为是谢宏阔,自打搬过来,谢宏阔知晓发了好大的火气,三番五次上门兴师问罪,谢瑛懒得与他周旋,后来谢宏阔再上门,便佯装睡觉,晾着他自己个儿待在花厅。
正纳闷着,管事的小跑往内院来,白露近身听了声,当即提起裙子奔向楹窗外,她气喘吁吁,眼睛发亮,踮着脚尖小声道。
“娘子,郎君来了。”
谢瑛怔了下,双手抠着窗沿久久没有回应。
白露还在高兴,忽然看谢瑛淡了神色,不禁着急:“娘子,快下雨了,咱们让郎君进来说话吧。”
打心底来说,她是希望娘子与郎君和好,服侍娘子十几年,嫁给郎君的三年里,是娘子最被人疼最被人宠的时候,郎君待她,就像待掌上明珠,多少人羡慕。
先前在谢府,明明娘子是最小的孩子,可崔氏待她并不亲厚,甚至可以称得上刻薄,三两句话不满意便会罚她站规矩,关佛堂,弄得娘子现在喜欢将屋里置办的灯火通明。
谢宏阔便更不用说了,几百口的世家,冷清而又市侩。
谢瑛转身,低声道:“便说我睡了。”
白露失望的耷拉下肩膀。
谢瑛又道:“让他往后也不必来了。”
云彦扶着门框,视线远远往里瞧着,他咳了两声,头愈发涨得厉害。
白露折返,他便立时站直身子,温和问道:“阿瑛现下可好?”
“娘子一切安好,郎君不必费心记挂,天马上要下雨了,娘子还在睡着,郎君赶紧回去吧。”
云彦整个人瘦削下来,颀长的身影仿若修竹易折,闻言,他面露痛苦,神色仓皇,撑着门框的手却不肯松开,他压低了嗓音,似恳求一般。
“白露,你让我见她一面,可以吗?”
白露只得再跑一趟,很快又低眉垂首的出来,云彦心口发涩,叫人看了委实不落忍。
他是走来的,许还是瞒着曹氏与忠义伯找到此处,身后没有云家的马车,巷子里静的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
“他还不肯走?”谢瑛坐在书案前,听见雨点急速砸地的声音,不禁担心起来,他大病初愈,连弘文馆都没回去,想来身子还是不成,若再淋了雨,指不定还要受罪。
“把伞给他,让管事把门关上,不许他再进来。”
白露惊住,将要替云彦说话,谢瑛疾言厉色。
“快去!”
白露不说话,递过去雨伞便想合门,云彦伸手挡住,嗓音沁着涩哑:“你与她说,和离书没有我的签字,不作数,我不认。
她是我的妻子,我此生也只她一个妻子。”
屋檐很快开始滴答水珠,谢瑛着人从角门出去,骑马赶往伯爵府。
白露和寒露守在廊下,不时垫脚往外看,院子离门口太远,下着雨连声音都听不见。
葳蕤的凌霄花伸展开枝叶,爬的满满院墙都是,雕花棱格阻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