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星迷茫,若说她贪财,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说她不配做母亲,她却把用命换的银子全给了儿子和丈夫,何其可悲。
听妇人说完,常意便敲了敲常熙回的胳膊,提醒他:“走吧,回去了。”
常熙回比她还激动,正叉着腰和妇人对骂,嘴里出口成章,怕是在国子监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有文采过。
他还不能理解常意为什么这么冷静,不可思议道:“还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呢!回去干什么?”
他环顾四周一圈,恶狠狠放话:“今天要是不找出这个□□的人,我今天就住在大理寺不走了!”
“她问不出什么的。”
连脸和声音都不清楚,从妇人这查无疑是大海捞针。
根本不必如此麻烦。
她早就知道想要她命的那个人是谁了。
——
常步箐从早上就要到老夫人旁边伺候,她为了满足老夫人居高临下的审视,一直都是跪在她榻前奉茶的。
从鸡鸣到日落,老夫人乏了,才打发她回去。
常步箐笑意不减,若无其事地直起身,走路也仪态端庄自如。
直到走回院子里,她才跌坐在凳子上,嘴里疼得吸了一口凉气。
她院子里没有一个丫鬟,全被她打发了。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揉了会膝盖,才拿起石桌上未完成的绣绷,一针一线开始绣起来。
图案是常见的鸳鸯戏水,常步箐一针一线,绣得栩栩如生。
烛火把影子渐渐拉长,另一个高大许多的影子覆盖住了她的光。
男人随手挥灭了灯台燃烧的火焰,把面容隐在黑暗里。
常步箐熟练地抬起头,接受男人低下头的吻。
“你的性子,还是这样忍耐。”男人低低说道,语气暗含心疼。
“老夫人愿意我伺候,没什么不好的,别人怕是想要这个机会都没有。”
男人沉默地凝视了她一会,知道这只是对他的宽慰。
“再忍忍,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侯府了。”
常步箐露出点浅淡的笑意,比平常挂在嘴边的柔弱微笑倒是多了几分真实。
她歪了歪头,不自觉地咬了下指甲:“可惜常意她没死。”
男人也皱眉,本来能轻松解决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横生枝节。
侯星冒出来挡刀也就算了,让他最意想不到的是沈厌。
光是想到沈厌这个名字,他就不动声色地起了些烦躁,堂堂枢机处总使,为何因为这样的小事降临了淮阴侯府?
他想不出理由。
事态脱离他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一丝焦虑。
他指尖轻轻抚摸过常步箐白皙的脸,让常步箐打了个冷战。
“没关系,只是这次沈厌好像从尸体中发现了什么。”
男人沉吟片刻。
“虽然他肯定想不到,世间还有鸩鸟存活,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把它藏好了,近日不要露出一点痕迹。”
“我知道了......可常意那边,我总是不安。”
“她不过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大浪?你不必太把她放在心上。”男人并没把她担忧的话听进去。
“先放着,不必再对付她,做的越多、错的越多。看她那副走两步都要咳嗽的模样,说不定哪天就自己病死了。”
“不过,”男人话锋一转,语气冷下来。
“老夫人可以不必留了,她活得已经够长了......你受的苦也够多了。”
他怜惜地挑起一丝她耳边的碎发。
常步箐没有一点犹豫,迅速答应下来,好似刚刚在老夫人房里满眼孺慕之情的那个人不是她。
“好孩子。”男人满眼温柔地把她搂在怀里:“你是不一样的,和这世间的每一个女子都不一样。从小到大,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够狠毒、够坚定、够聪明,最重要的是,她爱他。
他满意地抚摸着怀里少女温软的发丝,低声许诺。
“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穿上凤袍,享千国百官朝贺、做天下女子之首。”
——
直到脸上没了男人的余温,常步箐还是呆呆坐在石桌前,脸上泛着酒醉似的酡红。
她慢慢地碰了一下脸,又迅速地缩回了手。
“院子里怎么这么亮?”她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可是丫鬟早就被她找理由打发走了,没人能回答她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