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由心底深处生出的臣服。
——这样的感觉,她只在一人身上感受过。
哪怕过去了数千年,她依旧忘不了那时的感觉,忘不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君。那时,那位女君被众仙神簇拥着,眉目含笑,绝艳之姿胜过所有人,却无人敢对她生出亵渎之心,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她。
明明那位女君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懒懒的站在那里,便已无人能忽视。
那时她尚年少,身份尴尬,地位卑微,只能摇摇坠在最后面,远远的瞧上一眼。可只那一眼,便再也不能忘。
哪怕后来她父君做了天界之主,可她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那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威势。
君临天下。
此后,她没有再任何人身上读到这四个字。
她曾不明白,难道是因为那位女君身具天君命格吗?直至后来,她亲眼目睹那人义无反顾的化身天柱,才忽然明白缘由。
上天可以赋予尊贵的命格,可无法赋予一颗真正的君心。
那位女君可以为了苍生不惜生命,她的父君却能为了那个君位不折手段,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何为君?
不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也不是这天下最聪明的人,更不是这天下最温柔善良的人,而是能把这天下放在肩上的人。
天下太重。
重到能够担得起它的人,屈指可数。她做不到,她的父君也做不到,可那位女君做到了。
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她也担起了。
过去多年,叶云伊也永远忘不了那时的震撼。她在看见这位新安公主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
新安公主与那位女君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止如此,其实三皇子李霁与神尊晏重霁也长得很像。
有那么一刻,叶云伊甚至以为是那位女君回来了。可转瞬这个荒谬的念头便被她打散了,她亲眼看见那位女君化为了天柱。
如此一想,想来只是长得相似而已。六界之大,人有相似,不足为奇。
“郡主为何不说话?”岁离见叶云伊只瞧着她不开口,似笑非笑道,“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公主美丽无双,世间独一无二,令人心折。”叶云伊本能地回了一句,冷不丁听着,竟像是奉承。
岁离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好在叶云伊到底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神仙,多了几分镇定,很快便反应过来,重新说起正事道:“我知公主与皇后娘娘想要扶持三皇子登上皇位,您与三皇子感情深厚,他若登上皇位,定不会亏待您。这想法无错,前提是三皇子能顺利继位。”
“你既知道,那又是何意?”岁离不担心皇位之争,她并不觉得李霁会输,便是没有陆家的支持,他也不会输。
“我懂公主的意思,三皇子的才智确实在众皇子之上,但是,”叶云伊看着她,下一瞬,语出惊人,“若三皇子不是皇室血脉?”
“你说什么?”
岁离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叶云伊心头一颤,被压下去的熟悉感再次冒了上来。
*
李霁没有直接回皇子所,出了偏殿后,顿了顿,他直接走向了陆皇后的正殿。陆皇后正在处理陆思和落水一事,暂时还没查到线索,想来四皇子一系已经扫好了首尾。
听到李霁求见,索性便先把此事放下,让人放李霁进来。
“霁儿來寻本宫何事?”
陆皇后本是以为李霁是为了陆思和落水一事,结果却听李霁道:“母后,您为何要为岁岁选婿?我说过,我会护着她的。”
原是为了此事,闻言,陆皇后失笑道:“那你难道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
不等李霁回答,陆皇后又道:“我知你们兄妹感情好,也只你是个好兄长,定不会忘了你当初的誓言。可兄长与丈夫终究是不同的,兄妹终有一日会分开,彼此会有自己的生活,但夫妻若无意外却是能相守白头的。”
“我不会与岁岁分开。”
李霁却执拗的道,“兄妹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不能相守白头?”语气斩钉截铁,眼里却有了一丝迷茫和不甘。
“兄妹凭什么不能白首?”他看向陆皇后,像是质问,“难道我们老了,就不是兄妹了吗?”
陆皇后感念他对岁岁的心,所以并未因他的态度生气,反倒语气温软的安抚道:“当然不会,这一生你们都是兄妹,这一点不会改变。我的意思并不是质疑你们之间的手足之情。”
陆皇后想了想,想着李霁对岁岁的关心,便换了一种说法道:“可若能多一人关心岁岁,对她好,岂不是更好?有些事,终究唯有夫妻才能做,不是吗?”
“霁儿,你是岁岁的兄长,你那么疼她。多一人陪着岁岁,你难道不更放心吗?”陆皇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李霁却完全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她的说法。他陪着岁岁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加其他人?
“世间男子多薄幸,这一点,母后想来比我更清楚。”李霁一直是很尊敬陆皇后的,此时语气却骤然冷硬,话语如利剑般尖锐。
此话一出,陆皇后瞬间哑口无言。
“你说得没错。”半晌,她才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世间有薄情人,亦有痴情人。不是所有女子都会遇人不淑的。”
“但不排除有这种风险。”李霁毫不客气指出问题,再次强调道,“岁岁不需要丈夫,我会护着她的。”
见他眉间执拗,陆皇后到底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反正岁岁还小,此事待她及笄再议吧。”
那岁岁及笄之后呢?难道还要为她安排选夫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