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坊和布坊就在离这里不太远的坊里。”阿芫说:“被你救回来的女子, 若是无家可归, 就被县令大人安置在了绣坊和布坊, 做工维生。”
萧璃恍然。
“她们知晓我的事,也知道你我相识,若是得了空闲,就会相伴来我这里坐坐,吃些茶,聊聊天。”阿芫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好笑,“我从小到大,一直跟阿娘琢磨怎么赚钱,不曾与谁深交过,如今倒多了很多小姐妹。”
“你看,她们这不是又来了吗?”阿芫指着一个方向,对萧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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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快落山,街道上的人也逐渐少,百姓多已归家,与家人一同用暮食了。萧璃与王放缓步往府衙的方向走去,却并无交谈。两人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刚刚所见场景。
当时,萧璃与王放一同顺着阿芫指着的方向看去,见到好几个姑娘正结伴往这边走来。她们仍然有些消瘦,可精神还称得上好,眸中也不再似刚被救回时那般一片死寂了。
王放甚至有些怀疑,她们当真是公主从匪寨里面救回来的女子吗?乍一看,仿佛跟长安那些结伴逛街的小娘子们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他又想到刚刚阿芫掂钱袋子的模样,恍惚间想到,世人总说女子柔弱易折,但王放却觉得,她们或许确实柔弱,却韧如蒲草,无可断绝。
那几个姑娘走到了阿芫的摊子,其中一个眼尖见到了坐在后面的萧璃,整个人顿时定住,紧接着,所有姑娘都看见了他们。
王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来时,那几个姑娘已经都跪在了萧璃的面前。而萧璃则站起了身,似乎有些无措。
有一句话阿芫没有说,这些姑娘得了空闲就来她这里坐坐,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某日能遇见萧璃,亲自向她谢恩。
阿芫站在那些姑娘们后面,看着神情中透着无措的萧璃,也缓缓跪下,同那些姑娘们一起磕头。
一谢殿下,免她们身陷沟壑泥沼。
二谢殿下,许她们安身立命之所。
三谢殿下,报她们刻骨铭心之仇。
叩谢,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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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贤,你出身世家公子,大好前程,却投身历来不太招人待见的大理寺,所欲为何?”萧璃忽然站住,回过身问道。
萧璃脸上并无玩笑戏谑之色,王放见了,便也郑重回答:“为荡尘埃,欲扫不平,愿行律法。”
“为谁荡尘埃,为谁扫不平?”萧璃继续问。
“为所有身染尘埃之人,为所有遇不平之事之人,不论贫富,不论贵贱。”
“那些姑娘所遇的不平之事,要向谁问罪?”
“此为匪寇之罪。”
“匪寇为患,当向谁问罪?”
“此为官员吏治无能之罪。”
“吏治无能混乱,又当向谁问罪?”
“此为……”说到这里,王放说不下去了。
“此为,萧氏之罪。”萧璃却一字一字地将王放想说而未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王放立刻跪了下来。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他可不是章临那种愣头青。
“起来吧,此处只有你我,杨御史那老刺头又不在,你装模作样给谁看?”萧璃说。
王放……王放想想觉得也是,于是又站起身。
“我大周南境驻军十万,竟然纵得山匪肆虐。文官不敢举,武将不敢动,区区山匪,不过区区山匪!”萧璃紧紧攥紧了拳头,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才又开口说道:“从前读书时,读到屈子所说‘哀民生之多艰’时总会想,幸甚我大周国泰民安,若屈子生于我大周,定不会长太息以掩涕。可到头来,我所谓国泰民安,不过孤陋寡闻。”
王放看着眼前的女子,心底忽然觉得无限可惜。可惜这位殿下没有生得男儿身,可惜先帝过世太早,可惜太子不得陛下喜爱。不然……
到头来,他也只能长叹一声,反过来安慰萧璃道:“民多艰,却也多坚。观那些女子情状,当已迈过了这道坎儿,殿下,您已经做得很好了。”
萧璃苦笑,说:“我父皇从前常常……”说到这儿,萧璃忽然止住话头。
王放见到萧璃周身的气场骤变,几乎在转瞬间化成了一柄利刃。
这时,萧璃看着摸不着头脑的王放,‘啧’了一声,道了句‘失策’。
王放:殿下,你看着我说失策,实在让我有些心慌。
“你说你跟我出来做什么。”萧璃埋怨一句。
王放:为了稍微放松一下,换换脑子?
“可会拳脚功夫?”萧璃问。
王放茫然摇头。
“子贤啊,等回长安以后找个师父学几招,若是以后被人套了麻袋暴打,好歹也知道怎么护住自己。”萧璃拍了拍王放的肩膀,说。
“殿下,到底怎么了?”王放心慌的厉害,连忙追问。
“杀我的人来了。”萧璃语气平淡地回答。也不枉她在城里等了这么多天。
“!”电光火石之间,王放猛地想到了吴勉曾跟他说过的话,前任别驾才要上奏折上报匪患之祸,就全家惨遭横祸的事情!
“本宫继续打下去,子贤继续审下去,那些官匪勾结的事儿全都要兜不住了,这有些人可不就坐不住了吗?”萧璃冷笑,说到这儿,萧璃反应过来,说:“那看来也不是我连累你,说不定他们就是想寻个你我落单之时把我们一起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