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谁?”
“救一个,治世能臣。”萧璃回答。
燕必行一愣,问了句:“是个好官?”
萧璃如今只要说话,喉咙就火辣辣的,但她还是开口——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非他不可。”
“姑且信你。”燕必行一笑,说:“好官不多,那老子就帮你救了。”
萧璃眉眼略松,道:“他若平安,我许你一诺,不违道义本心,绝无反悔。”
“一言为定!”
*
裴晏已不知在这个山洞里躺了多久。最开始时,他还能计算一下时辰,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到后来,他的头愈发昏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渐渐的,连眼睛都很难睁开。
但是他还记得梅期的话,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让自己彻底失去意识。因为在此处一旦失去意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之后,他感觉身上一阵轻一阵重,一会儿又仿佛整个人飘荡在半空,如断线的风筝。
他曾经听人说过,人若是将死,眼前会看见最想看的画面,耳边会听见最想听的声音,也不知他会看到听到些什么……
……
“你就是裴晏?我的童养驸马?”
这是裴晏第一次被裴太傅领着进宫时,萧璃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彼时小公主被陛下抱在怀里,双手抓住御案,努力把脑袋探出来,一双葡萄一样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很是好奇的模样。
那时裴晏还太小,看不出紫宸殿里尴尬又莫名的气氛。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同样福马,于是按照父亲之前教他的那样,微笑,点头。
紫宸殿中尴尬的永淳帝,神色莫名的裴太傅,还有不怎么高兴的霍大统领:……
“阿璃别瞎说。”永淳帝试图制止好闺女坑爹。
但萧璃是谁,她立刻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没有瞎说呀,是你跟阿娘说,裴太傅家的阿晏,还有霍师父家的小毕都不错,可以先好好养着,以后再看要不要做我的驸马。”
霍大统领又高兴了起来,裴太傅则眯了眯眼。
永淳帝……永淳帝特别尴尬,他只是跟阿昭讲些夫妻间的小话儿,结果转头就被闺女给卖了出来,想捂住闺女的嘴又怕憋坏了她。永淳帝又又又一次深刻意识到这女儿就是生来坑他的。
小裴晏长得好看,小公主喜欢,于是跳下永淳帝的膝盖蹦蹦哒哒跑过去,拉起小裴晏的手说道:“我带你去花园看蜻蜓和蝴蝶呀。”
裴晏点头,他想去看,于是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从裴太傅的大手中抽了出来。
“什么是同样福马?”裴晏问。
“唔,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小公主说得肯定。
“原来如此。”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那你愿意做我的童养驸马吗?”小公主仰头问。
几乎没有犹豫,裴晏点头:“可以。”
“那我们去看蜻蜓!”萧璃兴高采烈地加快脚步。
“好的!”
裴太傅:就这么被蜻蜓和蝴蝶骗走了?这孩子在家时也没这么好骗啊。
永淳帝:怎么说呢,这闺女比她爹厉害多了,突然有点儿骄傲。
霍大统领:应该把他家的泥猴子也带来的,失策。
……
“阿晏!帮我捉蜻蜓啦!”
“阿晏,看我天牛大将军攻击——”
“阿晏哥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阿晏,我请你吃酥山。”
“阿晏,兄长去向皇伯伯求娶墨姐姐啦!”
“阿晏,杨家……杨家……兄长和墨姐姐怎么办?”
无数的声音和画面在裴晏的脑中交杂出现,纷乱而嘈杂,那一声声‘阿晏’让他心中觉得既甜且酸,又涩又苦,一直到最后——
少女站在东宫,脸庞因大病初愈而毫无血色。她捧着一个暖手炉,看着枝上的花苞,轻轻地说:“阿晏,到此为止吧。”
少年站在她身后,面色却比大病初愈的少女更为苍白,他衣袖下的双手已紧紧握成拳头,却仍止不住微微颤抖。
但是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单膝跪下,郑重行了一礼,道:“诺。”
之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少女回过身,在他身后目送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