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放下剪子,跟了进去。进门后去找了常服,要帮他把公服换下来。
孟季廷低头盯着正给他解玉带脱衣服的青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青槿摇了摇头:“没有”。
孟季廷握住她的手腕拉起来,脸色黑的像要吃了她一样。
青槿先是心里哆嗦了一下,然后仰起头讨好的对他笑了一笑:“爷,您要的荷包我帮您绣好了。”
孟季廷看了她一会,深吸了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复又张开,总算把胸口的那口气顺下去了,才放下她的手,“哼”了一声:“你滚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伺候。”
青槿松了一口气,屈膝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又见纯钧手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去,有些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纯钧进来后,对着背着身自己换衣服的孟季廷,道:“爷,江南那边刚把做好的簪子送来了。”
孟季廷不紧不慢的换好了衣裳,才又回过身来,对纯钧伸了伸手。
纯钧将匣子放到他手上,他走到一边的榻上坐下,将匣子打开。暗红的缎子铺在匣底,上面躺着的是一支通体莹白的孔雀衔珠簪。
簪头状如开屏的白羽孔雀,每一尾都用十分细小的珍珠镶嵌,轻盈飘逸得仿佛要飞出去,孔雀的嘴巴衔着一颗大珍珠,往下垂着珍珠流苏。
时人喜欢用珍珠做首饰,但如此精巧的珍珠首饰纯钧却是第一次见。纯钧只敢看一眼,多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不配。
他们这位爷出差巡军,忙中都不忘亲自画图设计样式,怕京里的手艺不行,两三个月前亲自让人送到江南找能工巧匠去打造。
孟季廷将簪子拿出来,簪柄在两根手指中间转了一圈,珍珠流苏随之摇曳……他已经能想象得到她插上它的样子。
他将它放回匣子重新合上,又对纯钧吩咐了几句,然后才让他出去。
等出到门口,发现青槿并没有走远,承影扯着她在角落里说话。
“……姑娘是爷院里的人,受了什么委屈合该跟爷说让爷给你做主才是,哪能自己忍气吞声的,也太挫我们淞耘院的威风了。”
青槿道:“我能受什么委屈,你倒是说说我受了什么委屈?何况就算受了委屈,爷耳听八方,这府里他有什么不知道,他愿意给下人做主,自然是恩德无量,他若不愿意管,难不成当下人的还能逼着主子做主不成……”
“哎哟,我的姑娘,这怎么能一样……”
他自己听到的,和她亲自跟他说的,怎么能一样呢。这位爷今天脸拉着,不就是因为她什么事都不肯跟他说,觉得她不信他。
她今天就该在爷一进门的时候,立马跪在地上告上一状。最好两个人关在屋里,她能扑在他怀里哭上两声,保管爷心软得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
这位姑奶奶对爷态度软和点,他们这些跟在爷身边的人的日子也好过点不是。
但如今他们两个人像是较着劲,一个天天躲着人,另一个天天拉拢着脸,他们的日子苦啊。再说了,这是多好的给未来世子夫人上眼药水的机会,那位准世子夫人不得爷的心,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不是。
“姑娘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些……”
“承影,我发现你很有当佞臣的天分,小心爷‘亲贤臣远小人’。”
纯钧轻咳两声提醒他们,青槿回过头来。
纯钧对她道:“青槿姑娘,爷让你把绣好的荷包拿进去给他。”
*** ***
归鹤院里。
平麽麽刚打发了人把哭哭啼啼的二乔送走,进了宋国公夫人的房里。
宋国公夫人已经换下了衣裳,解了头发坐在妆奁前面,让瑞莲给她通头发。见她进来,问道:“把人送走了?”
“是,我让人把她送回庄子去了,她这性子还是呆在庄子上做事适合些。”又请罪道:“都怪奴婢不好,没把人□□好就送到了夫人跟前来。”
“不怨你,你忙的事情多,哪能件件都顾得过来。”说起来这丫头也没什么大错,不是有了异心,不过是不够聪明,听了柳姨娘的话就想也不想去照办了,也没认真琢磨是不是真的是她让柳姨娘传的话。
但高门大户里,有时候不够聪明本身就是一种错处。
宋国公夫人有些头疼,又说道:“还有老二屋里那个柳氏,既蠢又不知天高地厚,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敢往外卖消息,敢帮着外人在自家府上作妖,以后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蠢事来。她这样的蠢货哪里能教养得好子女,你跟老二媳妇说,让她把淳丫头抱过去养,省得柳氏把孩子养坏了。还有柳氏,她生了孟家的孩子我也狠不下心赶她出府,让她这半年别出来了,抄抄经书养养性子。”
孟仲廼膝下一子一女,二夫人罗氏生了大少爷孟承绍,今年刚五岁。妾室柳氏生了二小姐孟毓淳,现刚会走路。
平麽麽道:“二夫人养着大少爷,只怕不愿意再养妾室的孩子……”
“你就说是我说的,一个丫头能费她多少心力,觉得照顾不过来就多请两个奶娘。”皱了皱眉,又道:“也别打量我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柳氏是她院子里的人,平日干了什么她这个二夫人能一点不知道?”
老二宠着柳氏,柳氏又擅会恃宠生娇,她心里早有不满,但又不想自己动手伤了夫妻和气,便作壁上观,看着柳氏自己作死,让别人替她来收拾她。
平麽麽道:“还是夫人英明,二夫人这些人还年轻着呢,心里想什么哪能瞒得过您去。”这内宅里熬出来的人,哪个不是玩心眼的。
平麽麽走到宋国公夫人身后,接了瑞莲手里的梳子继续帮她通头发,一边笑着说道:“我看夫人平日不喜欢青槿,今日却能护着那丫头,夫人果然是菩萨心肠。”
宋国公夫人哼了一声:“我是不喜欢她……”
没有哪个当娘的喜欢儿子身边勾着他儿女情长的丫鬟,若不是她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主意大的,不会因儿女情长耽误正事,她能学别府上的夫人把她乱棍打死。
“但世子既喜欢她,以后迟早要纳房里,我何必做这个恶人,弄得母子离心。世子的性子,我就是偷着把她放走了,他也会掘地三尺把她找回来,我何必白费这个心力。”
“何况延平郡王今日的行事,也没把我儿放在眼里。”他妹子还没进门,手就伸到国公府内闱来了。
平麽麽继续笑着奉承:“夫人真英明。”
心里却想着庄青松曾拜托她的事,他这个兄长想让她在夫人面前探探口风,帮着说说话,让夫人把他妹子的身契放还了,好让她出府嫁人去。
但如今看,夫人不喜欢青槿是真,却也明显不想违逆世子的心意。最主要的是,世子哪里像是肯愿意让青槿出去嫁人的样子,他这想法恐怕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