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手甚至没能沾上她的衣角,便被她轻易地躲开。
司娆站定,微微一笑:“他身上有没有妖气,我应该比你们更清楚呢。”
她看着跌坐在地上身形单薄的男孩,微微偏头,向他伸出手。
那一双始终没有分毫波动的眸子,因这突然闯入视野的蓝紫色身影有了波动
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眼底似有神光一闪而过。
周遭寂静极了。
那些忙碌的身影都停下了,看着眼前的一幕。
少女貌若神女,周身气度非凡,令人不敢直视;她却向那个一身狼狈、跌坐在地的小怪物伸出了手。
他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呐。
张员外讪笑着:“这……仙长,他要毒杀镇上的居民,这就是咱们长乐镇自家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吧?”
“不管哪里的人,说话做事总是要讲证据的。”
“你们一上来就说他投毒,也没个证据就急着要将此事盖棺定论,迫不及待地就要将人处死……”
她话音一顿,意有所指地说道:“张员外,急着找替死鬼,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张员外面色一变:“你在说什么?他在井里下毒是有人亲眼所见!更何况,你看不是有人已经发作了吗……”
他指着一开始那个打滚喊肚子疼的人。
但那人似乎是留心着这边的进展,早已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着这边的动静,浑然忘记了此时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个病患。
见到张员外的动作,他动作一僵,连忙躺下连声呼痛。
司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员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嘴上嗫嚅着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真的有事,我自然会查出个结果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在那之前,他我就先带走了。”
在众人沉凝的视线中,她朝地上的他伸出手。
与面对众人时面上的严肃不同,望着他时,她甚至还能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像是一只小刺猬,以锋利的尖刺面对众人,却只将温暖柔软的肚皮露给他。
在这具身体里,苍淮听不见半分声音。
只能看见他们面上狰狞的神情,如同鬼影重重。
她却干净、温和、不染尘埃。
苍淮眼神晦暗。
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对这具身体怀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所有人都想让他死。
她分明不认得他,却还是不惜身陷险境,一次一次地帮他。
伸到眼前的手,手指根根纤长,白得晃眼,精致如同瓷器,只是看着便能让人联想到手感定然十分柔软而温暖。
他指尖微蜷,缓缓将那一只满是脏污,染着尘泥的手放入她的手心。
……
离开前的最后一眼,司娆看向正堂里的一对新人。
他们本该才是今日的主角,却被众人遗忘在了正堂里。
原本围在身边的众人都一拥而出,到了院子里看热闹,他们两人的站位却没有丝毫变动。
他们仍站在原地。
新郎官手里牵着那一段红绸,新娘子则安静地站在身侧。
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木然而冷漠的目光只盯着手上的一段红绸。
而另一端的新娘子的动作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她的面目笼罩在大红盖头之下,连一丝隐约都无法窥见。
古怪,古怪透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司娆心中生出荒诞之感。
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不对劲,他们的行为模式根本就毫无逻辑可言。
今日的发展和昨日分明完全不一样了。
突然暴毙在拜堂过程中的新郎官好好地活了下来,但结果却一样的。
他们还是想要小容死。
这仿佛是整个界里既定的程序,所有的恶意都会集中到他身上。
不管新郎官有没有出事,他们都只想让他死。
一纤细一瘦弱的两道身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员外府里站满了人,但此时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目视着他们离开,脸上阴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