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小姑娘来此是为了什么,但只要她站在他眼前,就足够了。
他们还有许多许多年。
*
“往往?”鹤声轻轻叩了叩门。
他换了下了通身的黧黑,罩了件文白冷袍,整个人显得疏朗起来,阳光打下来,衬得他的眉眼愈发隽永,清瘦瓷白的双手环在脑后,他散漫地把头发扎起来。
迎上秦晚妆的目光,他走进来,弯着眉眼,“我们走罢。”
秦晚妆连忙扭过身子,护住软榻上的什么,“漂亮哥哥,你、你先别进来。”
鹤声在原地怔愣一会儿,退出屋子。
秦晚妆掀下背上盖着的氅衣,把布袋倒下,碎银落在软榻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秦晚妆认真细致地数了许多遍。
漂亮哥哥说,他想去街上逛逛。既然要出去逛街,她自然要为他花银子的呀。
她有些后悔没有从林哥哥那里敲些银子来使,布袋里仅有碎银几两,连身正经衣裳都买不起,顶什么用。
她兀自懊恼着,小手伸向发间簪着的青玉步摇,轻轻把它取下来,收进布袋里,蹦下软榻,往门外跑去。
“漂亮哥哥,我们走吧。”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洒金裙摆像朝晖夕霞,行走间流光潋滟。
鹤声颔首,发丝顺着脖颈往下,丝滑如绸,少年人生得是十足的好颜色,笑起来也端端艳艳,清澈的桃花眼里藏着清光。
顺着锦屏楼往外,就是云州最繁盛的街巷。
小姑娘少见这样的热闹,上元出门也只是坐在楼上远远观望,如今置身其中,她连腰间一晃一晃的小布袋都不发愁了,像只猫儿一样乱窜。
“漂亮哥哥,快来,我找到你的同族啦。”
鹤声循声去找四处流窜的小猫,只见秦晚妆从一个铺子下探出小脑袋,手里捧着个浅绿色的物什,纯粹的青色在日光下流转,糕点薄薄一片,浑然好似碧玉琉璃。
鹤声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嗓音温凉,“为何与我同族?”
秦晚妆嗷呜咬了一口,浓烈的冰凉气顺着唇齿流入血脉,过了一会儿,那种冰凉感慢慢消散,只剩下浅浅的银丹叶的清香,“因为生得一样漂亮呀。”
鹤声静静看着她,哑然失笑。
早春清寒,今日却格外晴暖,阳光顺着枝叶、擦着蓝绒小雀的羽毛洒下来,小姑娘拿着青翠的小糕点,咬得认真又细致,眉眼间带着些罕见的虔诚。
她仰头看着鹤声,双手托举递过来一片小糕,鹤声就着她的手咬了口糕点,唇齿间盛满了清凉气,小姑娘眉眼弯弯,有些迷糊,“这滋味实在怪......”
鹤声看着秦晚妆,垂首低眉,鸦睫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影,他的目光似乎也带了点虔诚,听见小姑娘的话,又笑。
心里却在想。
真怪啊,他竟然想要落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笨蛋今日发言:
薄荷冰糕,好吃,嗷呜嗷呜——
感觉这一章停在这里是最舒服的,不过有些短小,等我晚上再战!
ps:银丹草就是薄荷,个人感觉有些薄荷糖的颜值真的超级高!简直就是我的梦中情糖!
第11章 糖画
两人一路逛到晌午
——秦晚妆小小一只,见着什么都高兴得不成样子,鹤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手里拿着先前几个铺子买来的竹绳草花,为小姑娘编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
他流落民间时,什么营生都做过,因而手很巧。
小姑娘若是回头,就递给她一只青绿的小兔子,或是匹瞧着便健硕的小驹,她到后面索性也不四处乱窜了,巴巴跟在鹤声身后,盼望着那双清瘦白皙的手里能再出些新奇玩意儿。
从前也有许多人为了讨好她,接连不断送来些她没见过的物什,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鹤声手里的精巧。
天光斜照,云兴霞蔚。
东边是浩渺壮阔的洗梧江,头顶是斜斜歪歪、遮天蔽日的苍翠老树。
秦晚妆站在树下,水红洒金诃子裙顺风打起小卷儿,边上是眉目清隽的少年人,鹤声白衣如天山覆雪,手里握着青碧的草茎草结,比着小姑娘的长发,给她编了个草环。
草环上有小巧的青鸟,振翅欲飞,逆着天光。
秦晚妆喜欢得不得了,稳稳地放在小脑袋上,尤觉不够,又摘下来细细端详。
她爱这只展翅的小鸟儿。
小姑娘眉眼弯弯,梨涡浅浅的,她悄悄拿小脸儿去蹭青鸟,一仰头对上鹤声含着笑的目光,又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把草环安置在她的小脑袋上。
漂亮哥哥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她在心里想。
她以前觉得阿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现在发现,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应该是长大后的漂亮哥哥才对。
不行。这样的想法陡然想起,她心里浅浅地浮起一丝愧疚感。那、那漂亮哥哥就排第二好了。
“往往。”鹤声的嗓音清冷,他扭头看秦晚妆,蓬散乌黑的发被麻绳扎住,顺势轻轻往边儿上甩了一下,显得恣意又张扬,他又笑着,白净的脸上沾了几片草叶。